毛太醫其人相貌白淨、氣質儒雅,瞧着不像大夫反而更像一個讀書人。
阿筝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霍寒漪剛問病情,他便将診斷說出,似乎是早已準備好了這番說辭。不過阿筝不懂醫術,也不敢這般肯定自己的懷疑。
她記得房副使曾提過一嘴,長定宮的看診一直是由毛太醫負責的。也或許毛太醫對端妃的身體病史狀況過于熟悉,一看便知她是何原因。
阿筝一路跟着毛太醫去了太醫院。
太醫院藥草味兒濃郁,宮人們均在忙碌些曬藥碾藥之事。
小藥童們見毛太醫回來了,都是笑着問候一兩句,才繼續做手上的事。
毛太醫回到太醫院後便提筆寫着問診記錄。
阿筝湊過去看了看。
他有一手端正的毛筆字,記錄的内容也極為細微,連對端妃身邊人的詢問也寫了上去。
毛太醫剛停筆不久便有宮人過來喚他說有些藥材需要他去處理。
看到他還将藥方子交給了同僚去制,還仔細叮囑需注意的地方。
阿筝歎口氣,覺得自己多心了。若配藥有問題,應不會這般輕易地交由旁人。
回到绮春殿的阿筝趁着小秋不注意,将那絹紙藏在了書架的櫃子裡。
绮春殿的衆人也經常看到自己喂鳥,因此,對于飛鳥進殿的動作,衆人也都視而不見了。
小秋仍是在不遠處守着她,見她小憩醒來便道:“方才玉貴妃派人送來了羊奶乳,一直在爐上熱着,奴婢去端過來公主嘗嘗?”
阿筝點頭。
待小秋出去後,她起身拿了那塊絹布去書案前攤開。
這布瞧着有些年頭了,邊緣處的線頭早已露了一大片,顔色乃是暗黃,因此藏在那祥雲裡也不起眼。
絹布上的字看着像一篇文章,可是它語序不順、文字也排列得錯亂,好似是随意組成的。字迹倒是一緻,應是出自一人之手。
想到自己好似個存錢罐一樣,阿筝不由得樂了。
她現在手中有這絹布、小冬留下來的竹笛、方管事那裡順來的小衣。
除最後一樣确認了所屬,前兩樣不說歸屬連是什麼也不知曉。
阿筝曲指輕輕撫平了那張絹布,将它與其他幾樣一起收到了櫃子裡。好在绮春殿的打掃仍是交給了小秋,她也無需擔心被人發現。
她雖來了绮春殿,這些東西卻一起帶過來了。畢竟關系重大,日後說不定有什麼契機能換些更重要的東西。
……
禦書房外,霍寒漪在風中等着傳召。她方才央求姚公公幫她通報一聲,她想見父皇。
可姚公公為難地看了她一眼,隻說皇上在與大臣處理政務勸她先回去,莫在冷風裡吹。
霍寒漪知曉姚公公的意思。
可她不想就此回去。母妃尚在病中,她無法安心。等父皇忙完了,應是會接見自己的吧。繁燈在一旁默默陪着,眼見着風聲肆虐,又替霍寒漪裹緊了披風。
禦書房前禁衛管理森嚴,她們二人隻能遠遠站在台階下。
約莫等了兩個時辰後,繁燈小聲勸道:“公主,皇上今日必定忙碌才未能抽出時間。若不然明日再來?”
霍寒漪搖搖頭,目光緊緊盯着那道房門。
繁燈無聲歎息。
風如刀割,公主的臉都凍得通紅,這樣下去才好了的風寒怕是要複發。繁燈正欲再次勸慰時,禦書房忽然開了門,有好幾位機關要臣從中出來。
汝國公竟也在此列。
霍寒漪眼眸一亮,等汝國公走下來上前一步,喚了一聲外祖父。
汝國公南荻今年約莫五十多,卻仍是一頭黑發,模樣随和,身形富态,俨然一副貴族老爺的模樣。
見着外孫女後,汝國公一驚立刻行禮:“七公主。”
霍寒漪忙去扶他:“外祖何必這般見外。”
“禮不可廢。”汝國公看了看周圍遠去的大臣,低聲疑惑道:“七公主為何在此?”
霍寒漪神色頓時着急起來:“母妃病了,我想求父皇開恩讓母妃回長定宮養病。”
聽了這話,汝國公面色一沉忙拉着她走遠幾步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
“你母妃的事我也聽說了。皇上乃是天子,她怎敢如此大不敬。行事時一點也不将汝國公府考慮進去。”
“不是的,母妃她是……”
汝國公眉毛一豎,那副和善的模樣頓時消失:“你也莫要去見皇上了,我剛從禦書房出來,皇上正因為外邦的事煩心。你去了隻會讓他生怒。”
霍寒漪不由得怔住。
汝國公見狀忙輕咳一聲,緩和了語氣,語重心長道:“外祖父知曉你憂心母親。皇上命她為民祈福也是看在汝國公府的面子上。若慶豐因此解了災患,她也是功德一件。”
“一時的委屈算不得什麼。”汝國公摸了摸胡須,正色道:“有你姨母照看,她捱過這一陣便會好了。”
“行了,你也回去吧。記住,别惹你父皇不開心。”
說完這句話汝國公便四處看了看,見周圍沒人後才理了理衣襟轉身離開。
霍寒漪一言不發地立在風裡,神色忽地冷了下來。
繁燈在一旁小心道:“公主,我們還要去見皇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