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飛回去的時候,卻發現殿内極其安靜。霍時月仍是閑适地品着茶,霍寒漪垂頭捏着錦被。
二人不像姐妹,反而像陌生人。
還是霍寒漪忍不住了,先小聲問了句:“四皇姐今日怎的會來?”
霍時月放下杯盞,瞧了瞧這個許久不來往的七皇妹。幼年的她與七皇妹很是交好。後來,端妃總是派人來找,時日久了,她與七皇妹便有些生疏了。
那時她不懂便去問母妃原因,母妃隻怔住,良久後才說了句既是這樣便依了她。
思及此處,霍時月淡道:“九皇妹晨間求着我來一趟。”
繁燈幾不可查地頓了下。
阿筝抖抖腦袋,霍時月這話也是沒錯,确實是她相求。
霍時月瞥了眼訝異的七皇妹繼續道:“九皇妹本想親自來,可是太醫囑咐過不可再次受寒。”
臨出門時,九皇妹曾祈求地看着她,讓她别告訴七皇妹自己病情加重的事。
霍時月本也不是多嘴之人,隻是……她不知,這二人竟這般要好。霍時月下意識摸了摸指尖,想起了之前那軟軟的觸感。
霍寒漪聽得認真,目光很是溫柔。她知曉的,九皇妹擔心她。
那日,九皇妹說會幫她便是這個意思嗎?隻是,今日之事有些奇怪。姨母對自己向來很好,九皇妹為何要讓四皇姐來看自己?
霍寒漪咬了咬唇,四皇姐脾性與以往很是不同。她不知要與對方說些什麼。
“既你無事,我便回了。”霍時月起身,快走到門口時忽然停住,緩緩道了一句,“此之蜜糖,彼之砒霜。”
這是何解?霍寒漪正欲追問,可對方已推門離去了。
沒去管蹙眉沉思的霍寒漪,見着時日還早,阿筝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去一趟奉文館。
可她到了奉文館時,才發現館門早已鎖住,館内是空的。
阿筝這才想起霍時月說的休沐之事。看來奉文館也放了假。
隻是,她不是很想去東宮。阿筝撇撇嘴,無意識地伸腳抓了一下樹。沒想到,這一爪子帶下了一塊樹皮,還正好砸到樹下打掃的宮人頭上了。
阿筝:“……”
雖知曉那宮人看不見自己,但他疑惑擡頭的樣子令阿筝有些愧疚,隻好灰溜溜離開。
熟門熟路地找到了太子的寝殿,阿筝抓着紙箋落到窗沿上。
太子似乎不在屋内。
再次撲空的阿筝有些煩躁,糾結一番後直接飛了進去,找了個軟墊卧下。
霍元恪回來時,剛推開房門便聞到房内出現了一絲很奇特的味道。很淺很淡,若不是自己嗅覺特殊,怕是難以察覺。
不過,卻有些熟悉。
霍元恪頓了頓,擡步進了屋内。環視一圈,卻見到一隻瓦雀伏在烏木雲龍紋榻上,見到自己回了後,猶猶豫豫地站了起來。
霍元恪瞥了一眼瓦雀腳下的紙箋,并未出聲。
良久後,瓦雀偏了偏頭,黑豆眼泛着着亮光,像是奇怪他為何不進去。
霍元恪隐去情緒,旁若無人地坐在了書案前。
阿筝輕哼一聲:這人真的很裝,見了自己沒點反應的。瓦雀成精了,都不怕的嗎!
書案前的人依舊端坐着,神色沉靜,下筆如行雲流水,也不知是在寫些什麼。
阿筝抓起紙箋飛了過去,停在了書架上,特意避開了書案上的紙張。
她并不想去看霍元恪在做什麼,以免他再次小心眼地要殺人。若不是他知曉宋晚遇的情況,阿筝絕不會與之接觸,她很記仇。
腳爪處傳來異樣,阿筝不得不看過去,霍元恪正欲從她落腳處抽本書出來。
阿筝沉默,霍元恪面無表情。眼見着要到午膳了,阿筝不想等了,将腳爪上的紙箋攤在對方面前。
霍元恪垂目看去。
書案上有兩封一樣的紙箋,左邊寫的是:合作,是;右邊則是:合作,否。
霍元恪神色冷淡,加了點力道将阿筝腳下的書抽了出來。這一下令阿筝一個趔趄,差些摔了。
阿筝小發雷霆,很快又冷靜下來。
在寝殿的霍元恪似乎與在外時很不一樣,他連笑都懶得笑了,仿佛是為了省些力氣似得隻冷着臉。
阿筝忍了忍,飛到左邊那封紙箋上面踩住,見霍元恪仍是沒反應又跳了一下再次踩住。
許是被她煩到,霍元恪終于開了口:“怎麼不穿線了。”
什麼線?阿筝正有些疑惑,看到他細長的手指按住了紙箋邊角的部分時,才想起來,他是在說自己此前給那三人送信的時。
他果然知道!真是可惡。
阿筝賭氣,沉默以對,用腳爪将左邊那封往前推了推。喏,這樣夠清楚了吧。
霍元恪動了,他拿了一隻筆将阿筝撥到了一邊。
阿筝:“……”
次次來都令人不開心,阿筝忍不住沖着他啾啾叫。眼見着對方蹙眉,冷白的手腕微微揚起,阿筝隻能住嘴。
霍元恪終是伸手拿起了左邊那張,揭開看了片刻,問道:“這是何物。”
這人定是又在裝傻,阿筝啾一聲,找到一幅畫,停在上面。
霍元恪沉默很久:“圖騰?”
阿筝再啾一聲。
霍元恪再次辨别着那張紙,将畫着另外半張圖騰的畫紙抽出來放在了一起,然後往前一推,便又不言語了。
阿筝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書案上是兩半張圖騰。隻是對比有些明顯。她的粗糙,他的細緻。她的筆墨結塊,他的筆墨流暢。
阿筝挪開視線,抖抖翅膀直接飛走,忽視了身後若有似無的目光。
一盞茶過後,瓦雀仍是未歸。霍元恪垂眸,拆了右邊那張。其中是一張畫迹清晰分明的紙箋,與他這半張正好能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