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入眼實在壯觀。
牆上的壁畫栩栩如生,有刻畫佛家仁慈濟世的佛子剜心圖,也有警戒世人休得作亂的惡鬼索魂圖。
身處其中不免令人覺得塵世之渺小。
未設壁畫的牆面是到頂的書櫃,中間空處也有一排排的書架。上面的書冊分門别類,可見用心。
角落裡還有桌案,其上文房四寶也備置齊全,很是方便。
阿筝思索片刻朝小秋道:“我從上往下,你從下往上。若你有想看的書便直接拿出,無需猶豫。”
小秋颔首。
若不是剛剛單塵所說最上面三層特殊,未經許可不能随意進入,她是決計不會讓公主爬樓受累的。
藏書樓的樓梯很是結實,踩上去并無異響。
阿筝才爬到第二層的一半,雙腿已傳來熟悉的酸痛。
爬到第四層時,阿筝歇了很久。每層高度約有三米往上,于她的短腿來說确是一種折磨。
終于爬到第八層後,阿筝的雙眼失去了神韻,隻倚着那木梯的扶手顫顫巍巍。
這具身體實在弱,無怪乎霍元熠那般小瞧她。
等身體終于恢複些力氣後,阿筝開始打量這第八層。
格局瞧着與下面也無甚不同。
單塵剛剛說藏書樓原本分類很是随意,他來後做了細化,但仍未整理完樓中全部的書冊畫卷。
她剛剛上來時,便有留意每層的書冊。
若想迅速找到所需的書,怕是有些困難。
比如阿筝手中的這卷書冊便是百年以前的,講的是某偏遠小國的人文風情。
旁邊的則是另一國家的史冊。
這些古籍的文字也與現下流傳的有些區别,阿筝連蒙帶猜也隻能識得一小部分。
如此的話,想要看完整個藏書樓的典籍怕是更難了。
阿筝歎了口氣。
想來那圖騰一時半會兒也不易查出,隻當磨煉心性了。
在第一排的書架這邊略挑了幾本後,阿筝便打算去窗邊的書案那裡坐着翻看。
可剛轉過身,她便有些後悔。
那位置早被人占了,還是一個她不太想見到的人。
似是因為被擾了清淨,那人看了過來,目光中隐有不悅。即便如此,那冷淡的眉眼掃來,也叫阿筝一時入了神。
是太子霍元恪。
第一次在白日裡見他。
他正提筆寫着什麼,露了一截冷白的手腕,有些光照便悄無聲息地落了上去。
阿筝此刻方知什麼叫與雪等色。
不過有一點很不妙。
二人對視半晌後,霍元恪收了手中的書卷,朝她走了過來。
“偶遇九皇妹,倒是巧合。孤有些好奇,九皇妹剛剛所說的圖騰是何物?”
阿筝:“……”
她剛剛竟不小心說出來了?
沒等阿筝開口狡辯,霍元恪已來到她身前三步遠的地方。
此人身量極高,光線被他盡數遮擋,瑤階玉樹,唇色如朱,如此垂目看過來,宛如神祇幻視凡人。
令她想起了剛剛的佛子剜心圖。
那壁畫上的佛子也是這般相貌,雖行慈悲救世之事,神情卻是淡漠至極。
不過霍元恪可不是那等心慈佛子,她得小心糊弄。
“九皇妹為何不言語?”
阿筝面不改色道:“上次懷秋宴時,我見那表演之人身上均畫了些圖案,瞧着像是圖騰。小九愚鈍,不知其含義,便想來此尋一尋典故。”
話畢,阿筝還笑笑,面上裝得十分乖巧。
然霍元恪一言不發,隻拿那雙過分好看的眉眼端量着她。
阿筝知曉他不信這番說辭,但是,那又如何?
她也不信霍元恪能由此聯想到那時她在場。況且,那日她可是鳥身前去的,現在站在這裡的卻是人身。
不是她大意小瞧霍元恪,就算這人是掌管敏銳的神,也絕不可能這樣聯想起來。
因此,阿筝将心放回了肚裡,後退一步福了福身子道:“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處,無意間擾了殿下的清淨,小九這便離開。”
說完就利落轉身,身上的酸痛與眼下的境況比起來,實在算不得什麼。
“九皇妹竟厭我至此。”
阿筝迫不得已停住。霍元恪為何會用“厭”一字,莫不是原身此前與他相熟?
應不會,若是如此,小秋定會告訴她。
此人真是麻煩。
阿筝不得不轉身,故作驚訝,“殿下何出此言,實在冤枉。”
“若非如此,為何見了孤便想走?”
霍元恪垂了眼眸,語調也低沉許多,看起來倒是一副美人暗自神傷的畫面。
若不是看過他劍端泣血的樣子,阿筝是願意信的。
“太子殿下政事繁忙,想來在此也不過是為了尋一方清淨。小九泥胚,行事無度,隻怕是會打擾太子殿下。”
可惜這以退為進的法子仍是無用,對方隻道不介意。
二人複又對視起來。
阿筝暗生警惕。
然霍元恪卻已回到了原來的書案旁,繼續書寫去了。
索性也是走不了了,阿筝隻好挑了另一邊,去翻看挑來的書。
這本講得是民間轶事。
頌國與南乙國交界處有一種族,人稱翅爻族。
翅爻族供奉爻神,受爻神護佑。族人容貌皆盛,男子俊秀如玉,女子柔美似水。
隻是翅爻族子嗣困難,爻神知其不易,便揮灑神力,族中女子但凡有孕皆生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