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到得早,國子監裡還無多少人。告别了小陶子,阿筝便往學堂走去。
霍寒漪說過,自己昨日坐下的位子是霍叢雁的。霍叢雁為人霸道,阿筝懶得招惹。
既如此,索性換個位子。
學堂裡空蕩蕩的,隻有霍元禦一人。
阿筝掃視一圈,本想另尋個座位坐下,卻忽然看到霍元禦眉間緊皺,左手似乎按着腹部,面上有些冷汗。
這種表情阿筝很熟悉。
上輩子她因工作三餐颠倒犯了胃病便是這樣。
霍元禦,惠妃的獨苗兒,性情溫厚謙良,素來名聲極好。
阿筝思索片刻放下箱箧出了門,随後提着暖水釜和一個布包進來,放在霍元禦身前的桌案上。
又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霍元禦正在溫書。
突如其來的聲響擾了他的思緒,他擡目望去才發現桌上多了些東西,是九皇妹拿來的。
隻是對方放下了東西便走,既不與他搭話也沒分個眼神,更像是随意為之。
令他來不及拒絕。
霍元禦的視線落到桌案上,暖水釜他知道,但那布包是什麼。
好奇驅使他打開了那個布包。
熱氣騰騰的小餅躺在其中,潔白軟糯,聞之有些淡淡的甜香。
是朝食?
霍元禦默然,盯了小餅很久,終是伸出了手。
學堂裡又來了些人,聲音逐漸熱鬧起來,在窗外雨聲規律地擊打聲下,阿筝忍不住合上眼,有些犯困。
“你便是九公主?”
阿筝迷茫睜眼。
一位身着紅色裙裝的少女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其容貌嬌豔,羅翠華貴,但面色很是不善。
見對方沒有回應,霍叢雁很是不滿。從無人敢這樣忽視她,這九公主初來學堂便想與自己為敵?
況且,本就是她坐了自己的位子在先。
想到這裡,霍叢雁再次開了口,“起來,你坐到了我的位子。”
阿筝今日真的是打算好好進學的。
這才剛來學堂第二天,她還什麼都沒學到。
若是再與永平郡主起沖突,即便她是受欺淩的一方,此事傳開來也不利于她的人設塑造計劃。
于是阿筝忍了,小聲回道:“我已換了座位。”
霍叢雁擡起下巴,嬌聲道:“這也是我的位子。”
“那郡主希望我坐在哪裡呢?”
阿筝并未生氣,耐心詢問。這種小孩兒間争東西的戲碼,實在難以激怒她。
霍叢雁聞言四處看了看,指了個地方。
“那裡無人。”
阿筝順着對方指的方向看去,是個邊角的位置。許是常年無人坐,積了一層灰。倒也清淨。
無妨,她換便是。
阿筝乖巧起身,提起箱箧就要過去,可沒等挪動就被人攔住了。
連蓉擋在了她的身前,朝霍叢雁怒道:“郡主好生霸道,也不知你是有幾個腚,竟要坐這麼多椅子。”
此話一出,學堂裡皆笑了起來。
一些人竊竊私語起來,國子監講究文雅禮儀,連蓉這般言語太不成調。
霍叢雁正得意這九公主好拿捏。
自己随意一句話,她便聽話地過去了。哪兒知連蓉這個吵鬧的偏要來礙事。
聽到周圍的笑聲,霍叢雁立刻回擊,“你怎如此粗俗!怨不得連将軍要收了你的飛雲鞭,若不加以管教,怕是要養出個女土匪出來,到時恐怕還會影響族人。”
“郡主杞人憂天了,聽聞朝中派人剿匪很是損失一些人,可見匪徒武藝之高,以連姑娘的武藝怕是不夠格。”
這話出自霍靈秀之口,她正皺眉看着這邊,瞥見連蓉的目光後更是白了一眼。身邊的方靜蔓、左疏華等人皆掩嘴笑了起來。
連蓉大怒,那雙明眸幾欲噴火。
阿筝忙拉住想要繼續對峙的連蓉,沖她搖了搖頭。提起自己的箱箧就去了角落的座位,拿出帕子細細地擦拭。
看着乖巧的九公主,連蓉有些鼻酸。
昨日是霍靈秀,今日是霍叢雁。為何都要可着九公主欺負,隻因她不受皇上寵愛,沒有顯赫的母族嗎?
連蓉越看越心疼,終是忍不住拿出帕子,想要幫她一起擦。
阿筝攔住了對方的動作,沖連蓉笑笑,“我已擦好了,多謝連姑娘替我解圍,快些回去吧。”
連蓉更覺心酸了。
霍叢雁本以為這九公主會辯上幾句,沒想到對方如此膽怯,實在無趣,霎時間失了興緻,回到位子上與旁側的人聊了起來。
阿筝繼續犯困,但似乎有一道視線一直投在她身上,很是擾人。
她下意識看過去,不期然與一雙桃花眼對上。
又是屈承戟。
對方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毫筆,百無聊賴,見她看過來後倒是有了笑容,甚至無聲念了幾個字。
夫子還未來,學堂裡仍有些紛雜的聲音。
二人這番對視不過須臾,在旁人還未察覺的時候,阿筝便已收回視線。
屈承戟剛剛念了三個字。
她不懂唇語,并不能瞬間意會。
但有一點可以确信,此人似乎在觀察她。剛剛念的三個字會是試探嗎?
若說阿筝是個傾城美人便也罷了,可是她才十二,她絕不會自戀地認為對方耽于她的容貌。
那麼,屈承戟到底在看什麼。
莫不是,和原身有關系?
還在思索間,丁夫子已經走進來了,阿筝隻能放下這個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