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兒拿出幕籬替她戴上,天家富貴,尋常人等是不可随意窺探的。
秦香絮隻帶着雙兒跟兩個護衛,就上了山。
越往山上走,人就越發多起來,與往日全然不同,往日隻有初一和十五,才有如此多的人。
雙兒攔下一位帶着兒子的婦人,問道:“安華寺今日是有什麼法事嗎,怎的來了如此多的人?”
婦人笑着回答:“通陽住持回來了,所以大家夥兒就都來送香,看有沒有機會能與住持見上一面,得他點悟呢。”
雙兒面上一喜,轉身朝秦香絮道:“公......恭喜小姐,住持回來了!”
秦香絮雖然心裡高興,但還是鎮定地說道:“咱們快些走。”
婦人提醒道:“诶诶诶,小姑娘,我勸你今日還是别去送香為好。”
秦香絮不解:“為何?”
婦人道:“我聽我鄰裡說,安華寺這會兒來了貴客,住持許是不會露面的。”
雙兒哂笑道:“貴客?我倒要看看有多貴。”
誰能貴過天子的女兒?
婦人見勸說不動,隻搖搖頭道:“那便祝姑娘能得償所願,見到住持了。”
她領着兒子下山。
雙兒攙着秦香絮繼續往山上走。
走了會兒,安華寺終于出現在視野中。
安華寺位于京城中軸線北端,以景山之高,喻皇室之氣魄雄渾,大門寬至九米,高祖始建,曆經三朝而成,立身于此,可将京城萬家氣象盡收眼底
其上為重檐,極具波瀾起伏的美感,檐角高聳輕翹,若鳥雀般展翅欲飛,線條柔和,華而不虛,反倒空靈輕盈。
秦香絮不用與那些苦苦等候的香客一般,在大門處排看不到頭的長隊,她由寺廟守門的小和尚,領着去了後頭皇家專用的小院。
她坐在院内的涼亭中,等着小和尚去喊通陽住持來。
可秦香絮等了許久,小和尚回來時,身邊卻空無一人。她眉頭微蹙,問道:“通陽住持不是回來了嗎,為何現在不見人?”
小和尚清楚她的身份,吓得有些顫抖。
秦香絮微微緩和語氣,“你如實說便是,我不會問罪于你。”
小和尚這才顫顫巍巍地開口:“師傅在接待貴客,一時脫不開身。”
這回不用秦香絮開口,雙兒已經先揚着下巴道:“大膽!什麼貴客,居然能比公主的身份還尊貴?”
小和尚縮着肩膀,小心地觑一眼秦香絮,可隔着幕籬,他根本看不清她的臉,隻好低下頭,視死如歸地說:“是......是丞相沈大人。”
聞言,雙兒與秦香絮對視一眼。
若是旁人,秦香絮也許會直接命雙兒把通陽住持帶過來,但換成沈鶴知,她就不好這麼做。
如今秦景雖正當壯年,可太子之位的紛争自他登基,就從未停止過。
朝中分為兩派,一派支持立李貴妃長子秦飛白為太子,另一派則支持立皇後的二皇子秦飛鴻,兩方勢力傾軋,誰也無法将另一方壓下去。
但這都是因為丞相沈鶴知中立。
他的事迹,哪怕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都能娓娓而談——二十二歲連中三元,隻花了四年就官拜丞相,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哪個皇子能得到他的支持,就變相成為東宮之主。
因而姚文心哪怕事事都順着秦香絮,也無數次交代過,絕不可招惹沈丞相。
得知小和尚說貴客是沈鶴知後,秦香絮就算再急着見通陽住持,也隻得耐着性子繼續等。
小和尚怕她惱怒,又說道:“師傅馬上就會來了,公主隻需再等片刻就是。”
秦香絮懶懶地答應了。
這一答應,等到日落西山,小院門口都沒出現通陽住持半個人影。
縱然秦香絮再有耐心,也不得不開口問一句:“沈鶴知是遇上什麼苦大仇深的事了,要拉着通陽住持說上一天的話?”
小和尚在一旁站得腰酸腿疼,龇牙咧嘴地說:“不是說話,是念亡經。”
秦香絮不解:“亡經?”
小和尚點頭道:“今日是沈大人亡妻的忌日。”
秦香絮擡頭看了眼快西沉的太陽,埋怨道:“就算是念亡經,也不至于念這許多遍吧。”
小和尚說:“公主可知四年前綏青縣,山匪在縣内放了場大火?”
秦香絮:“知道啊,那又如何?”
小和尚歎了口氣,道:“當年那場大火,沈大人的妻子為了保護女兒,被燒得面目全非。”
他說着語氣裡帶了點可憐:“沈大人這些年來,無一日不在寺廟為亡妻抄寫血經,其心真切,天地感佩。”
秦香絮想起姚文心不讓她查山匪案的事。
母後管得了那些官府衙門,卻管不了沈鶴知,她可以去問他啊。秦香絮眼睛一亮,問着小和尚:“沈大人如今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