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說,永無止境的自殺。
地面震顫,言笑在耳鳴與幻視中寄生于李開心的身體裡,一遍一遍看他殺人。
一遍一遍看他殺死,與她有着同樣相貌的“自己”。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言笑猛然驚醒,像是被甩到岸上的魚,缺氧一樣大口大口用力呼吸。不遠處傳來李開心的聲音。“你醒了?地面剛剛震動過,我們應該可以從這裡出去了。”
言笑不自覺地撚撚手指,又将指尖放在鼻下輕嗅。沒有血腥味,手是幹淨的。疼久了就麻木了,言笑已經能撐着地面勉強站起,“綠色旁邊還有一格綠色,反正也不會更糟了,就這麼走吧。”
兩人在黑暗中并排而立,一齊向另外一格綠色推動房間。震蕩過後,光線緩慢出現,墨色混雜了血,随後那血逐漸鮮亮起來。言笑背靠牆壁,警惕地打量眼前這間喜氣洋洋的婚房,“明明是綠色,怎麼出來的是紅色?也差太遠了吧?”
前兩個紅色房間都很驚心動魄,以至于言笑對這個喜慶顔色略微有些心理陰影。李開心說:“紅色是三原色之一,不可能混合得到。或許顔色重置了。”
紅羅帳,龍鳳燭,幽微花香萦繞,旁邊是兩排花窗。言笑湊過去看,果然那窗隻是裝飾,推不開捅不破,更見不得什麼景緻。李開心則走到四仙桌旁,仔細觀察桌上的一株綠色草本植物。
桌上植物一共兩盆,另一盆裡栽着玫瑰,紅色濃烈得近乎陰郁,熾豔張揚。言笑湊過去聞聞,挺香,再往旁邊瞅瞅,問李開心,“你那盆是什麼東西?”
“這叫地榆。”李開心回答,“根可以入藥。”
言笑嘀咕,“隻有葉沒有花,怎麼認出來的?”
“有花的。”李開心替地榆辯解,“穗狀花序,會直立起來,也是深紅色,豎在葉子裡像小燈籠。”
“那它怎麼不開花?”
“可能它比較内斂。”
“地榆和玫瑰有什麼關系嗎?它們兩個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李開心停頓一下,“算是有點關系吧。都是薔薇科的。”
“哦。這樣啊。”言笑恍然大悟,“一家人。那把這兩盆花擺在婚房,算不算它們近親結婚?”
“……同科不同屬,不算近親。”房間再次震顫,李開心環顧四周,“可以走了。”
這若換做剛進魔方大樓時,言笑肯定想也不想,先跑再說。可經曆房間越多,言笑疑窦越重,總覺得泡泡不僅是研究員生活碎片的重現,或許也在暗示許多東西。
玫瑰代表什麼?地榆又代表什麼?
兩株植物擺在婚房,難道它們代表的是……人嗎?
言笑作為李開心時殺死“自己”的畫面一直在腦中萦繞不去,直覺告訴言笑這些都是李開心的真實記憶。而且在被李開心一手刀劈昏以前,言笑隐約記得她想起了一些特别重要的事情,可那些淩亂記憶就像水面漂着的虛浮泡泡,破碎瞬間不過眨眼,等再醒來,一切都消失不見。
李開心選定一面牆壁,“如果咱們之前在白色房間裡看到的顔色是正确的,前方的房間應該是綠色。紅色房間推過去,紅光綠光混合,看到的就是黃色。可既然現在這個紅色房間都與之前所顯示出來的顔色不同,那我猜測牆壁對面也不大可能是綠色。”
隻要不要命,怎麼都行。言笑與李開心并肩站着,一起面壁,“随便推吧。你不是也告訴我,泡泡不會要我們的命麼。但你說,”言笑始終對這說辭有所懷疑,“要是在第一個房間裡,咱們打不過NPC,也沒發現那把剪刀,我又沒從桌子上跳下來,咱們會怎麼樣呢?要是在打麻将那個房間裡,你沒想到給我籌碼,我又會怎麼樣呢?”
“很多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回頭——你幹什麼?”李開心說到一半,忽然感覺後衣領子被扯了起來,側頭一看,言笑正把他衣領當成塑料袋拎着玩兒。
言笑松開了手,無辜望天,“這個高度正合适,不拎拎可惜了。再說,你不是也拎過我嗎?”
“我那是——”
“好了好了,”言笑趕緊打岔,“先推箱子,早推完早下班。”
兩人同時深呼吸,步調一緻地擡腿、踢腿。整個過程早已爛熟于心,然而這次卻沒等來房間移動的熟悉感覺。
房間紋絲不動。
靠施加力來移動房間的辦法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