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槐市那場連環車禍,您争分奪秒救回很多人的英勇事迹怎麼叫誇張呢。”荪娅伸手要拿行李箱,喬璨琛不動聲色躲過,“行李箱不需要你拿,你帶路去宿舍就可以。”
“可是……”荪娅面色微紅地看了眼喬璨琛,“醫院宿舍外人不讓進……”
“聽到沒。”齊玥一聽這話,心情大好,“趕緊放開我的行李箱滾。”
“啧,什麼破規矩。”喬璨琛一臉不滿地把行李箱推到齊玥面前,“我會在這兒待一陣,有事找我記得嗎?”
齊玥不應聲,拉着荪娅就走,荪娅悄悄看了一眼原地氣急敗壞喋喋不休的喬璨琛,又看一眼齊玥,笑了笑,小聲試探着問道,我可以叫您玥姐嗎?”
“當然可以。”齊玥無視身後的喬璨琛,随口問道,“你是協和畢業的為什麼沒去三甲醫院試試呢。”
“我本科院校不太好,好的醫院排不上号,索性回老家了。”
“你家是岚縣的?”
“嗯。”荪娅點點頭,“人民醫院離我家很近,工資目前雖然很低,但住自己家吃住不花錢,所以過得還蠻開心的。”
“過得開心最重要,你這個心态我要好好學習。”齊玥笑呵呵點點頭。
荪娅不好意思地笑笑,“玥姐,剛剛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齊玥聽到這話,生氣反駁,“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比他好一百,不,一萬倍。”
“诶?那玥姐男朋友怎麼沒來送你,是很忙沒時間嗎?”
齊玥怒氣沖沖的臉登時平靜下來,“他啊……”她靜靜地望着前方,眼底翻湧着深深的思念,“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遠到,她不知道該花多久,才能到達他的身邊。
荪娅帶着齊玥到宿舍門口就匆忙離開,宿舍環境很好,三室一廳格局,房間雖然小了些,好在設施很齊全。齊玥把行李箱平放到地上打開,堆了滿滿一箱的小菜水果雜七雜八的東西看得齊玥頭疼。
好在工作兩天後才開始,她給媽媽打電話報平安後蹲下來慢慢收拾東西。
她把沾上飯菜味道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又小心翼翼地從一件衣服的夾層裡拿出兩張用相框裱好的照片放在床頭櫃上。
收拾完一切,齊玥靠在床頭,習慣性地打開電腦在尋人網站上看了一會兒,略有失望地合上電腦,望向那兩張照片。
兩張照片中,一張是爸爸還未去世時一起拍的全家福。
而另一張,是海邊的合照。
羞澀的笑臉靠在笑得肆意張揚,五官深邃的人身邊,身後是晴空萬裡一望無際的蔚藍深海,陽光撒在他們身上,未來仿佛無限幸福。
齊玥拿起照片,指尖輕輕觸碰着那張臉,眼眶不禁濕潤。
眼淚滴落在照片上,照片上的臉變得模糊不清,她低聲呢喃:“向大頭,你到底去哪裡了……”
淅瀝瀝的雨到傍晚終于停止,涼爽一陣的天又變得悶熱起來。
深夜老舊的小區樓内,孩童的啼哭聲一聲高過一聲,向陽一瘸一拐地走到樓内正撞上張大媽抱着孫女珊珊在樓梯口内上下走動哄珊珊睡覺。
“張大媽。”向陽滿眼疲憊,“珊珊最近怎麼哭得這麼厲害,沒去醫院看看嗎?”
“去診所看過,說是生長痛,不過今天我碰到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說自己是醫生,一個勁兒讓珊珊到醫院看看,說得我有些害怕。”張大媽一臉擔憂。
“那就去醫院看看吧,也安心。”向陽拍拍珊珊的肩膀,從口袋摸出一塊有些化了的糖遞給珊珊後,轉身要上樓。
“向陽。”張大媽喊住他。
向陽腳步一頓,扭頭問,“有事嗎?”
“你這腿怎麼看起來瘸得更厲害了,假肢不好用嗎?”
“沒事,隻是有點發炎,明天買點藥就好了。”
“正好過兩天我兒子回來,讓他開車拉着你和珊珊一起去醫院看看吧。”珊珊已經停止哭泣趴在張大媽肩膀上打瞌睡。
累到精神有些恍惚的向陽沒精力跟張大媽推脫,隻點點頭,“那麻煩您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這麼晚了快回去睡吧。”張大媽看了眼睡過去的珊珊,“我也帶孩子回去睡了。”
向陽強撐着一點體力回屋後本打算洗個澡,桌上的紙條吸引着他的視線。
他拿起來看了眼,上面寫着,“熱水器壞了,找人明天來修。”
向陽把紙捏成一團扔到垃圾桶裡,看着身上髒兮兮的衣服湊近聞了聞,隐隐的酸味讓他忍不住蹙起眉頭。
他拿着闆凳進了洗手間脫掉衣服坐下,他将右腿的假肢拿下來,斷肢處早已磨破滲出絲絲血迹。他将假肢扔在一旁打開花灑,冰涼的水落在身上令他打了個激靈,塵土混着水随着睡意一起進了下水道。
洗完澡,他又拿着一個破了角的塑料凳坐在門口搓洗着積攢幾天的衣服,忙完一切,他坐在晾滿衣服的狹窄的陽台上發着呆醞釀睡意。
涼爽的風夾雜着肥皂的味道吹在他有些發燙的臉上,遠處幾棟樓零星幾個窗戶還亮着燈。
他的腦海中忽的浮現出齊玥的身影,那一晚也是這樣黑,他們在喬璨琛家鬧了一通後離開在路燈下互相心疼對方的傷。
心底不由泛起陣陣酸澀。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大概在忙碌,又或者在睡覺。
想必她現在已經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完成了兒時的夢想,或許她現在應該忙得腳不沾地,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
胸口如針紮一般刺痛,他緩緩閉上眼。
他每次都暗下決心不要再去想齊玥,卻總是控制不住,可是想再多,又有什麼用,當初他既已做下這個決定,便再無回頭之路。
她說不定,已經結婚了。
他仰頭望着半空的月亮,柔和的月光撒在陽台上,良久,他站起身離開陽台,緩緩關上了陽台門。
悠長的歎息聲隔着明月,彌散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