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松下一口氣，跟着小童過去，小童手指一點，玄色大門就自動開啟，白隐跨進華訣亭的刹那，身體失重，掉進一個不算柔軟的物體中。

他擡眼，滿目搖晃的紅色，喜慶的樂聲充斥耳畔，他将蓋在頭上的紅布摘下，被眼前的場景驚得滞住呼吸。

他在這個世界呆了許久，自然也知道有嫁娶一說，出嫁的女子通常身穿紅色婚服，八擡大轎進入夫家。

而他身上的衣裳雖然不是女子婚服的形制，卻也是大紅色，頭上還有蓋頭，轎身又是紅色的。

不等他想明白，喜轎就停下，緊接着，外面似乎起了争執。

中年婦女斥道：“這是祖上約好的娃娃親，豈是你家少爺能做主的！”

“男子與男子通婚惹人笑話！”有人厲聲反駁，可惜聲音略顯稚嫩，缺少氣勢。

那邊氣焰更加嚣張，“不讓我們轎子進去是吧——來福，把新娘放下，咱們走！我還不信了，你家少爺讀的聖賢書，還能不管自己的妻子！”

來福應聲而動，将轎簾掀開，瞅見白隐的臉時愣住，扇了自己一嘴巴，碎碎念，“您咋還把蓋頭摘了。”

他一把将蓋頭罩住白隐的頭臉，趕忙把白隐半推半扶出轎子，帶着人就往賀府門口站。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王嬷嬷得意，叉着腰喊道：“發妻都來了還不開門，賀府也就這點規矩！”

賀府仆人氣急敗壞，奈何嘴皮子不利索，正要拿起掃帚趕人，賀府大門從裡推開，如玉公子立于門口，嗓音清潤，“祖上規矩是死的，想必列祖列宗也不希望後人一味遵循死規矩，而敗壞了兩族的根基。”

王嬷嬷聽不進去，“規矩大于天，哪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抹黑的！”

那公子又說：“兩位太爺爺定娃娃親，本意是想讓兩族互相扶持，若是男子與男子結合，豈不生出諸多事端？”

周圍人竊竊私語。

“是啊，哪有兩個男人結婚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真是亂了規矩。”

王嬷嬷見大勢已去，坐在地上撒潑，“沒天理了，哪有人不認娃娃親的！”她沖過去拉住白隐的手，“公子，你已是出嫁了的，生是賀府的人，死是賀府的鬼，而今賀府不要你，老奴也沒臉回去了，咱們主仆二人不如跳下這江一了百了！”

圍觀人群紛紛上前勸阻，王嬷嬷膀粗勁兒大，愣是沒讓旁人挪動一步，可憐白隐被兩方拉拉扯扯，蓋頭飄向上空，他茫然地扶扶有些松散的發帶，對上周圍數雙看呆的眼睛。

王嬷嬷見狀大哭，“哪個天殺的把蓋頭扯掉了，不吉利不吉利！”

狐性使然，白隐對某些危險有天然的敏銳，他感覺有些人的目光變了，暗中有幾雙手接近他，即将碰到他的腰時，有隻大手撥開人群，将他打橫抱起，那隻大手覆在他的後腦勺上，迫使他将臉埋在手主人的肩上。

賀府公子的聲音響起，白隐離近了聽覺得有些熟悉，“一樁婚事，何至于以死相逼，罷了……”

停滞許久的鑼鼓聲再度響起，白隐被人穩穩帶入喜堂，蓋頭複又回到他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