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墜地的脆響驚醒了魈的恍惚。

四分五裂的碎片映出無數個扭曲的倒影，他盯着那些碎片中自己眼角泛紅的模樣，指節抵在洗手台邊緣發白。冷水順着下颌線滴落，在瓷面上濺開深色的痕迹，像極了記憶中溫迪胸口滲出的血。

"不是幻覺..."魈擡起顫抖的手，指甲邊緣泛着不自然的青黑色。當他用力握拳時，熟悉的刺痛感從指縫間蔓延——三道半透明的鱗甲正從皮膚下浮現，在前世這能力直到人類防線崩潰那日才覺醒。

窗外傳來學生們的笑鬧聲。櫻花紛揚的四月校園裡，幾個女生正抱着課本嬉笑着跑過草坪，遠處籃球場上的喝彩聲随着暖風飄進來。魈突然劇烈幹嘔起來，那些鮮活的、平凡的聲音像鈍刀般攪動着他的内髒。三年前的今天，他本該在圖書館準備期中考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鏡面突然泛起漣漪。

魈的瞳孔驟然收縮成豎瞳。東南方向的天空在普通人眼中依然澄澈，但在他覺醒的異能視覺裡，舊校舍上方的空氣正扭曲成瀝青般的粘稠物質，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般緩緩暈染開來。

"提前了三十五天..."戰術背包砸在床闆上的悶響驚飛了窗外的麻雀。魈扯開抽屜時用力過猛，整個金屬抽屜哐當一聲砸在地上。前世記錄的筆記本被粗暴地塞進背包，紙頁間滑落一張照片——破損的避難所合影上，溫迪染血的綠發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手機屏幕亮起，學生會推送的演唱會通知恰在此時彈出。魈的拇指懸在溫迪的笑臉上方，某種冰冷的液體突然滴在屏幕上。他愣了兩秒才意識到那是自己的眼淚。

暮色漸濃時，音樂廣場的梧桐樹已挂滿星星燈。溫迪調試琴弦的動作突然停頓，某種奇異的顫栗順着脊椎爬上來。他擡頭望向躁動的人群邊緣，黑衣青年像柄出鞘的利刃劈開溫暖的暮色，帽檐陰影下若隐若現的金色瞳孔讓他想起古老傳說中鎮守璃月千年的夜叉。

"接下來是新作《風與飛鳥》..."溫迪的指尖劃過琴弦，歌聲卻微妙地變了調。當唱到"囚籠中的鳥兒渴望黎明"這句時，黑衣青年突然擡起左手做了個古怪手勢——拇指與無名指相扣，其餘三指筆直張開。

戰術手語的"東南方向-高危"。

溫迪的琴音戛然而止。他順着那人示意的方向望去，暮色中的舊校舍正在融化。不是比喻性的描述，而是磚石結構真的像高溫蠟燭般扭曲坍落，瀝青狀的黑影順着排水管爬滿外牆，所過之處路燈接連爆裂。

"各位請立即往體育館疏散！"溫迪丢開豎琴的瞬間，音響發出刺耳的嘯叫。混亂中他看見黑衣青年逆流沖向黑暗最濃處，腰間甩出的戰術繩索在路燈下泛着冷光。某種超越理性的沖動驅使溫迪追了上去，發辮掃過臉頰時帶起細微的風聲。

追到舊校舍廢墟時，溫迪的呼吸凝固在胸腔。黑衣青年的雙臂覆蓋着青黑色鱗甲，十指化作利爪撕開撲來的黑影。那些被撕裂的陰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叫，但更多黏液狀的黑影正從地縫湧出，形成包圍圈。

"溫迪！閉眼！"

青年回頭的刹那，溫迪看清了他眼尾迸發的鎏金紋路——像古傩戲面具上的圖騰活過來般詭豔。強光爆發的瞬間，溫迪條件反射地擡手遮擋，卻看見自己的手臂皮膚下浮現出翡翠色的流風紋路。

等視力恢複時，方圓十米内的黑影已化為青煙。黑衣青年半跪在龜裂的地面上喘息，鱗甲正緩慢消退，露出血肉模糊的指關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