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外面的聲音了。”她慢慢地說,“宴會,煙花,流轉不息的能量...王蟲誕生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祭司那邊,我想她們很快就要來接我了。”
“其實我有點緊張。”她小聲對母親說,“記憶不能告訴我要怎樣當好一個王,又該為她們做什麼。我從精神海裡感知到了喜悅和期待,但我才剛出生呢,而且看起來還這麼小,她們是不是會失望?”想到這裡,伊索爾德忍不住又想起自己的蟲翅,她有點沮喪地開口,“為什麼我這麼脆弱?母親,我跟你有一樣的蟲翅和眼睛,難道我不是你最愛的孩子嗎?”
雪更快更大地落到伊索爾德身上,那些雪花如此輕柔,連帶來的風都失去了冰冷的溫度。
“你肯定很喜歡我。”她忽然又有點得意地說,“你都為我下雪了。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遠處傳來細微的落地聲,伊索爾德轉過頭,瞳孔拉得細長。
有誰來了。
......
弗洛塔和餘走在雪地裡。她們的脖子和手腕上用不會褪色的顔料繪制着交織的紋樣,腰間斜挎着半出鞘的長刀,在雪地裡時不時閃過一抹銀光。
按照記載,王蟲會在這裡等待着屬于她的祭司。但廣場太大了,原本用碎石子做出标記的道路也已經被雪掩埋,除了雕像可供參考外,方向已經失去了意義,她們隻能憑直覺先走到雕像那裡去。
“我有一種預感。”餘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遠處,表情略顯凝重。
弗洛塔一邊用尾巴掃雪一邊敷衍自己的同僚:“請說。”
“王的頭發和衣服應該是淺色的。”
弗洛塔:“……”
她情不自禁捂住了額頭,悲哀地發現即便跟餘已經共事了快十年,自己還是沒能習慣她從人類那裡學來的冷笑話。
應對餘的冷笑話最好的辦法是置之不理,弗洛塔繼續掃雪,并要求餘也一起幫忙。
“這算是義務清潔嗎,在母親面前為她清掃,好的,我感到榮幸。”
“有時候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的語言功能真的還正常嗎,星際通用語有那麼難嗎?”
“我們可以直接用精神網絡來确定王在哪。”餘說出了她的真實意圖。
“容我提醒,王才剛剛誕生。她現在接入的是母親和先代王蟲們的精神網絡,我們跟她隔了死亡作為屏障。”弗洛塔狠狠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請告訴我,你的常識課及格了!”
“當然。當然。”餘知道自己表現不對,老老實實挨了這一下,“抱歉,弗洛塔,我隻是有點緊張。這種事情隻有我們來真的好嗎,我知道有兩位祭司會得到迎接王的榮耀,但我們倆才剛剛從學院畢業,最接近王蟲的時刻是給她們獻上鮮花...”她停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仿佛恥于讓風和同伴聽到接下來的話。
但弗洛塔知道她想說什麼。
餘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清楚明白地寫着一行字,就和她不自知的焦慮一樣容易讀懂——我們的資格還遠遠不夠,但最後卻被選中。
“但母親選擇了我們。”弗洛塔看着她說,“所以這就是最正确的選擇。”
“沒錯,我也這麼認為。”
一道清脆童音加入了她們的對話,不甚熟練地安慰着她們。
已知在場有王,弗洛塔,餘三隻蟲族,而後兩位成年已久,聲線與幼崽相去甚遠,求問,剛剛說話的是誰。
弗洛塔和餘突然沉默了,她們像木偶一樣一卡一卡慢慢低下頭,一抹亮色撞入眼中。
伊索爾德笑盈盈看着她們,那雙幽靜、純淨的綠色眼瞳像春風一樣柔軟。她看起來既高貴,又危險,看到她時,第一時間注意到的絕對不是她那年幼的外表,而是時不時外溢的非人氣息。
她就像一塊翡翠那樣引人注目,弗洛塔确信不會有比她更符合王蟲這一身份的存在了。
而她們竟然在王的面前吵架還被聽完了全程。
弗洛塔因為羞恥而飛速地臉紅了,她立刻拉着餘一起單膝跪在了王的面前。塗抹在手腕和脖頸上的花紋不停閃爍,昭示着宿主心情的劇烈波動。
“請原諒我們的疏忽。”她差點磕絆了一下,還好在出發時背誦的那些稿子拯救了她,“我是弗洛塔。我們為您而來,将迎接您至盛大的宴會。”
餘慢一拍地接話,力求讓王忘記剛剛發生的一切,“精神網絡随時可以疊代,我們時刻等待着成為您的一部分。”
“我很樂意。”沒有猶豫,伊索爾德輕快地回應了她們。忐忑不安的兩隻蟲族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王蟲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們,把雙手搭在弗洛塔和餘攤開的手掌上。
“不用這麼緊張。”伊索爾德說,“經由我和母親雙重确認,你們是非常合适的選擇。”
她微笑了一下。
“走吧,帶我離開這。我迫不及待想要見到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