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也是，一個從當代社會的底層爬上來的人，怎麼會不知道這個社會的扭曲呢，怎麼會不理解這個社會的不可救藥呢，桃葉也是、山水也是，光是為了自己的活着就已經不折手段了，既然自顧不暇，那麼便踩着同類的身軀前進吧。

“……可以，陪我做些預案嗎？”山水下定了決心，向桃葉伸出手。

“當然，我很樂意。”桃葉伸手握住山水的手，桃葉的手幹燥穩定，山水的手掌心潮濕，但沒有人手抖。

稍晚的時候，導彈井打開，核彈帶着火光沖天而起，在城市的四周制造出數個蘑菇雲，劇烈振動晃動着視野，電磁屏障泛起點點漣漪，夜晚的天空明亮如白晝。

桃葉站在市政大廳的廣場上隔着終端眺望，而身後的義軍睡倒了一大片，不遠處有孩子推着父母說看日出，醒着的人都露出笑容，一切看起來都在漸漸向好。

次日，梅瑟面無表情地走進桃葉在市政廳的臨時住所，果不其然，已經上午12點的眼下，有人正如常地過着周末。

“喂，你周末不會打算睡一天吧？”梅瑟推了推桃葉。

“……啊……你沒事進女生卧室，找死啊？”起床氣嚴重的黑客，直接送了個電擊套餐。

“……啧，李雲溪就是知道這個才讓我來吧？”梅瑟拿開終端，踹了腳桃葉身下的沙發。

“啊，煩死了，你到底有什麼破事趕緊說，我困着呢！”桃葉一頭鑽進睡袋，滾成蟲子。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你任務完成了嗎？”

“哦，那個啊，原定核爆那天我們回去。”桃葉從睡袋中探出頭說。

“……好，我和雲溪講下。”梅瑟将手蓋在臉上，毫不意外的答案。

下午的内政會議裡，義軍争論着資源分配，每個人拿來的數據都是已死人命，最後的分配依據也是預計的人命。

“無論如何，修複屏障是最優先的，戰時物資庫内的食物先取一半加入現有的資源分配吧。”雷吉斯最後敲定，他臉上那副知識過載的模樣顯然已經無法思考這麼多東西了，他就是個無知的大學生啊，怎麼現在要做這麼要命的決定了，不過他也就那麼一想，思考很快順着腦溝滑過，“按照提前一天修好屏障來分配能源，剩下的你們看着辦，我先去外面幫忙了！”

山水頭疼地吸氣，最後按着額角起身道：“按照關聯性我做好了權重，之後就優先按照這個表分配，還有居民區那邊，從今天開始轉移人口，按照戰時規劃來，所有人集中到有安防結構的大廈，另外住房全部征用，重新分配住所，集中供給能源、水電、食物，不要把能源人力浪費在運輸上。”

山水開始咬牙切齒地安排工作，等會議結束，她一副用腦過度的樣子，靠在座椅上，揉着太陽穴。

“太不容易了。”桃葉憐憫地說。

“可不是嗎？對了，桃葉閣下，你有什麼事要找我？”山水勉強坐起。

桃葉怔了下，想糾正，又覺得并無必要浪費這點社交辭令，最後隻說：“飛行器我們要走最新款的市長專機，剩下的啟動碼都在這裡。”

“……我不會離開，我會和城市同生死。”山水輕聲說。

“對，就是因為這個才把啟動碼給你。”桃葉點頭。

“由……我來分配他們的生存機會？”山水難以置信地看着桃葉，“你真的是女人嗎？如此殘忍？”

“你把我當做男人會接受任務得更幹脆一點嗎？你們櫻都的教育真奇怪。”桃葉摸不着頭腦，“殘忍嗎？我以為你去改造導彈系統了，結果沒有？”

“那直接放棄整個城市存活的你，不是比我殘忍千萬倍？”桃葉誠懇地問。

“但……但那是把櫻都和全人類放在天平上……而且……也不一定就會有最壞的結果吧？皇帝不一定會強行發送核彈毀滅櫻都吧？隻要我們把屏障修好了以後……”山水低頭自言自語。

“嘛，總之，因為認識的靠譜人選不多，我就把資料給你了。”桃葉推過芯片道，“你可以把芯片給雷吉斯，也可以給别人，都随你，隻要别動我的飛行器就行。”

“不能……安慰我，告訴我……一切不會變得那麼糟糕嗎？不能告訴我……最壞的一切都過去了嗎？”山水頹廢地埋在手心裡，她也想像雷吉斯那樣逃走，也想把這些東西甩給雷吉斯，可雷吉斯太沖動了，他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一旦變成那種情形，眼下團結協作維持城市的局面會全部毀掉。

“哦，一切都會變好的，皇帝是個好人，他簽櫻都的遺棄令一定是一時腦抽。”桃葉随口說。

山水被激怒，她一腳踹飛身後的椅子，站起身，周圍的氣溫驟降，憤怒地看着桃葉，凝聚着寒氣的手在空氣中顫抖，桃葉就那麼坐在椅子上，輕輕踮着椅子，一下一下，穩定得像是時針。

“自欺欺人，有意思嗎？”桃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