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員工擡起下巴,瞪了章胖子一眼,“來上班連自己的工作職責都沒有弄清楚?!你來幹什麼來的?!”
章胖子一愣,還在疑惑為什麼老員工的态度會差這麼多,就見對方的目光十分不善地把他打量了一圈,“還有,你這身上穿的又是什麼東西?!”
“你是來上班的,代表的是我們公司的形象!穿得這麼随意,怎麼讓客戶信任我們公司的專業性?!”
什麼随意?
章胖子一頭霧水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他穿的不就是尋常的衣服嗎?他又擡起頭,看了看其他人:老玩家身上穿的顯然都是自己最舒适的衣服,新玩家穿的都是自己進入遊戲時的衣服,大家穿得不都是差不——等等,好像還真有一個差的有點多的。
章胖子看了看蘇輕芽,又看了看老員工。
他好像知道……老員工為什麼會對蘇輕芽一人“另眼相待”了——
她和這個副本背景的适配度也太高了吧!
無論是着裝還是對方(進入遊戲前)的身份。
老員工罵完人出完了氣,轉過了身,“時間不多了。跟我過來,我帶你們去見經理。”
蘇輕芽第一個響應号召,緊緊墜在老員工的身後,暗搓搓地打量着這家“溫聲細語催債公司”:
公司并不大。
進門是一片隔斷式的工位,每個隔間不過半米寬,半人高的隔闆将其分割成一個個狹小的“牢籠”;雖然現在工位上不見一個員工,但是隔闆上貼滿的便利貼、桌上散落的文件夾、随意擺放的座機電話……等等,都透露着忙碌的氛圍。
吊燈歪歪扭扭地挂在天花闆上,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掉下來;髒兮兮的的地磚,全是亂七八糟的黑褐色腳印;四周的牆壁上,除了淡黃色的污漬的外,就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橫幅: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錢是衡量成功的唯一标準!”
“不要小看你收回的每一分錢。”
“每天收回一點點,積少成多沖第一。”
“時間就是金錢,早一分鐘催債就早一分鐘收到錢。”
……
紅底白字的标語帶來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再加上慘白的燈光,更是讓人不安。
蘇輕芽暗道不妙。
這家公司,推崇的不會還是要死的“狼性文化”吧?
老員工帶着衆玩家在走廊拐角的一間辦公室前停了下來,“經理。”他輕輕敲了敲門,“我把新員工帶來了。”
“進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一股難聞的氣味從房間裡湧了出來。
就站在老員工身後的蘇輕芽隻覺得自己的鼻子被狠狠打了一拳。
那味道該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常年未清理、積滿了陳年油垢的油煙機,濾網散發出的味道,空氣都膩得可以擠出油來。
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擡眼看去:
辦公室裡并沒有開燈,透過走廊裡微弱的燈光,她看到并不算太寬敞的辦公室裡,中央擺了一張辦公桌;辦公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的電腦顯示屏,顯示屏藍盈盈的光照亮了辦公桌後的那片龐大陰影——
那是一個肥胖到幾乎快要看不出人形的男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被肥肉撐裂,露出了下面白花花的肥肉;層層疊疊的肥肉堆積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就連臉上的五官也深深陷在肥肉中,被肥肉擠得幾乎快要看不見。
在那些肥肉表面還可以看見油膩的反光,那是從皮下不斷滲出的淡黃色油脂;再加上房間内的溫度偏高,蘇輕芽才剛邁進房間,就聞到了從對方身上散發出的、混合着汗酸和發酵氣味的馊臭。
就像是聞到了一塊多年未洗、已經馊掉的廚房抹布。
老天!
蘇輕芽第一次懷念起了自己的老闆。
她的老闆雖然不做人,但至少從外表來看還是個人;并且,還是個大衆審美下很好看的人。
“歡迎……”
被肥肉擠成兩條縫的小眼睛慢吞吞地掃過了衆人,經理緩緩咧開了嘴,露出了裡面參差不齊的、發黃的牙齒:“歡迎各位入職我們溫聲細語催債公司。”
“我們溫聲細語催債公司是一家專注于債務催收的專業機構,為所有債權人提供準時、高效的催收服務。”
随着他說話的動作,他身上的肥肉還像波浪似的抖動了起來,那些堆積在肥肉褶皺間、因為密閉而發酵得更加厲害的臭味更是在起伏間飄散了出來。
“嘔——”
幾個定力比較淺的新人控制不住地發出了輕微的幹嘔聲。哪怕他們已經努力克制,但是那股馊味還是不住地鑽入他們的鼻孔,沖擊着他們的天靈蓋。
“你們的工作,就是催債,把錢從那些欠錢不還的老賴裡收回來!”
肥肥的經理就像是沒有看到玩家們的反應,自顧自地繼續道:“本公司的試崗時間是3天,試崗期間沒有工資。不過嘛……”
他拉長了語調,“各位隻要能在3天内,成功回收一筆債務、拿回所有的欠款,就能通過試崗,成為我們公司的催債專員!”
看來這就是這次通關的任務了。
老玩家們對視了一眼,由譚雲接過了經理從桌上推過來的一疊薄薄的資料。
譚雲掃了一眼,紙上是債務人的名單,紙上詳細地記錄了欠債人的名字、電話、聯系地址,倒是十分方便他們找到要錢的對象。
這任務……似乎并不難。
譚雲一邊思索着,一邊随手把剩餘的紙遞給了旁邊的人。
資料開始在玩家之間傳遞。
茵茵剛好站在最後,等這疊紙到她手裡的時候,就隻剩下最後兩張了。她随手拿了一張,就頭也不擡地把剩下的紙遞到了旁邊。
隻是她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人來接。
茵茵有些奇怪地轉過了頭。
“那個……”
茵茵舉着紙,小心翼翼地開口:“你……你沒事吧?”
她看着自己旁邊搖搖晃晃、似乎快要站不穩的蘇輕芽,目光擔憂中又帶了一絲疑惑——
就聽了個經理說話的功夫……她怎麼好像整個人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