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評價長相一般的人不算禮貌，他也很少這麼打量第一眼就不驚豔的人。

他的目光沒有過多在小榆臉上停留，而是轉向了王博——對方已經調試好了器械，走到江叙身邊，細細打量着，眯了眯眼。

半響，屋内沒有人說話，一片安靜，落針可聞，謝佑的手心有些冒汗。

最終黑衣服小松開了口，打破屋内的沉寂：“怎麼了，王博？”

王博站着沒動，滄桑的聲音回答道：“沒事，隻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聽見這話，謝佑心一驚，手指蜷了蜷，用餘光去看王博的眼神，發現他還是很平靜。

這種表情讓他一時判斷不出王博口中所謂的“故人”，究竟是朋友還是仇敵。

那種平靜不是心如止水境界的平靜，而是随着年歲增長逐漸接受一切，能與一切共處的無奈。

故人？他和江叙的容貌已被姜聆用異能改變，而王博沒有異能，因此理論上不可能認出江叙。

更何況此刻江叙還閉着眼。

僅憑氣質就覺得相似...想必王博對這位故人十分熟悉。

“好了，小松，小榆，你們出去吧。”王博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沖兩人笑了笑，随後又笑着對他說，“孩子，接下來的實驗可能要委屈你一下，為了得到異能試劑，請堅持一下。”

這個笑容在他看來很是慈祥和藹，再配上如此客氣的語調，成功給他一種面前佝偻的人隻是個有子女承歡膝下的鄰家大叔的錯覺。

而不是喜歡拿異能者做虐殺性活體實驗的變态大boss。

他愣了愣，點頭說好。

王博轉身，給室内一直靜默不動，充當雕像作用的一排實驗員使了個眼色，于是他們又紛紛開始有了動作，很快各式各樣的管子都插.到了江叙身上。

最後，一個實驗員還拿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咔擦”一聲，把江叙的雙手都固定住。

接着，謝佑看不懂的儀器開始運作，“嘀嘀嘀”很有規律地發出響動，一旁顯示屏上一根平穩的綠線往前延展。

研究員走到顯示屏旁邊，劃拉幾下屏幕，屏幕上驟然出現“4号實驗正式開始”幾個字。

王博見狀，滿意點頭，顫顫巍巍走到冷藏實驗櫃旁，拿出一瓶透明針劑，紮進了江叙的手臂血管裡。

謝佑特意往江叙的手腕上看了一眼——跟焊在江叙手上似的那個黑色手環不見了蹤影。

估計是江叙怕引起懷疑，特意提前取下來了。

他心裡隐隐的不安開始騷動，一點點蔓延，看着躺在實驗床上做小白鼠的江叙，實驗還未開始，現在就掀翻整個實驗室然後帶着江叙離開的心思就已經被這不安點燃，又竄成火苗。

王博開始向他囑咐實驗細節：“現在暫時沒有你的事，等4号實驗樣品的數值達到要求值後，你再釋放求愛信息素誘導他的易感期，懂了嗎？”

4号實驗樣品。

這個詞彙讓他有些沒有辦法再繼續對着王博假笑。

江叙不是4号實驗樣品，那些異能者都不是帶着一個數字的實驗樣品，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有着自己喜怒哀樂的人。

王博的聲音很溫柔，很親切，但是讓他後背發涼。

他攥緊了手，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還不能在此刻按下緊急聯絡器，因為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搞清楚"基地"的實驗狀态，而目前嚴格來說任務隻進行到了一半。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那麼無論如何都要成功。

王博注入的針劑很快有了成效，一旁顯示屏的綠線開始跳動，“嘀嘀”聲更加急促。

江叙開始喘氣。

王博見狀，按了按扣在江叙腦袋上的偵測器，随後拿起與之配對的另一個，遞給他說：“戴上它，你和4号實驗樣品會産生腦電波共鳴，目的是讓你的信息素可以更輕易影響到他，放大他的一切五感，尤其是對于恐懼的感知，這對實驗很重要。”

随後，王博頓了頓，用最慈愛的語氣說：“共鳴腦電波的代價，是你将暫時和他共用一雙眼睛，看見他内心所恐懼的。共享他的部分情緒，也就是說，他的痛苦和恐懼會傳遞給你，當他達到極限阈值時，你也會有危險，也許會喪失生命。”

他看了眼喘着氣的江叙，閉了閉眼，毫不猶豫接過另一個偵測器，再從容戴上：“沒關系，我不怕。”

王博笑着注視他，雙眼顯得混沌，不再清明的眼眸裡溫柔更甚，語調更柔，卻說出了最漠視生命的話：“為科學獻身，是你的榮幸，孩子。”

這不是科學，他在心裡默念。

他知道科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試錯，總得以試錯的代價來換取發展的利益。

王博大概認為，犧牲占比為少數的異能者的利益，研究出異能者藥物就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和平吧。

但是異能者藥物的産生，果真能先于異能者因不滿而率先掀桌嗎？

并且，異能者藥物，真的能換取這個世界的發展利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