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下山了,天色有些陰沉,密集的雲層壓在一棟黑灰色建築上,仿佛要被它特種金屬制成的尖銳邊角割裂。
三扇巨大的钛合金大門緊閉,若隐若現的紋理使其顯得威嚴又神秘。
江叙穿着剪裁得體的制服,踩着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正門,在他快要接近時,門外側的隐藏式燈亮起,藍白色的光照了下來,映出他冷峻的臉。
“嘀,識别成功,請進。”
機械女聲發出冰冷的聲音,随即燈光關閉,在江叙的身影完全沒入黑暗後,又恢複寂靜。
這是神衛軍總署大樓,整個基地機密度最高的地方。
都知道神衛軍基地選址已是荒無人煙,可基地的其他地方,比如訓練場,住宿樓,都在營員們的相處中被渲染上熱烈的氛圍,而這座大樓,卻終日籠罩着不近人情的煙雲,令人膽寒。
江叙按下了電梯鍵的最高層——48樓。
平日裡他都會在一樓大廳與總部的各位署員商量軍事和局勢,或是就事論事去找管理該件事的署員單獨交流,今日總部卻一反常态,讓他去48樓,會見一個人。
對于接見他的人是誰,他心中已有定論,隻是尚未蓋棺。
“叮——”電梯穩穩停在48樓,白色的燈光打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他走出電梯,來到8120房間。
“叩叩。”他敲了敲門,門立刻開了。
裡面沒有人。
他挑了挑眉,确認這裡确實是總部指定的8120後,穩穩走了進去,又把門關上。
是個會客廳樣式的房間,雖然是暖黃色的燈光,但是鋪滿的大理石地闆讓這間房間顯得格外冰冷。
“坐吧。”
聲線溫柔又空靈,正是前那位他未曾見過面的神衛軍總領。
他的目光平穩落在了會客廳的正前方,徑直走向了柔軟的皮質沙發,端端正正坐下。
茶幾上放了兩杯茶,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不用試圖看見我,隻需要和我說清楚,這次去甯海,發生了什麼?”
聲音空蕩蕩地在房間内響起,沒有明确的方向,所以江叙幹脆正視前方,幹脆利落地開口:“C102殉難的具體情況我已用文件形式詳細向總部彙報,不知道總領還想知道些什麼?”
他确實把情況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但是關于時間回溯的細節,他并沒有詳細向總部申報。
當時鐘然問起緣由,他說是覺得此事另有蹊跷,想等查的更清楚些後再向上彙報。
卻被鐘然一眼看破:“你是怕總部有青鳥的内奸,上報後謝佑會遇到危險吧。畢竟,能回溯時間的人,除了謝佑也懷疑不到誰頭上,青鳥一向甯可錯殺也不肯放過,不管時間回溯者究竟是不是謝佑,青鳥那邊都會想方設法除掉他。”
一向思路清晰,口齒伶俐的他想要開口反駁,卻找不到任何切入點——鐘然和他不愧是從小玩到大的知交,一點事兒都瞞不過他。
“你之前不是挺懷疑他的嗎?讓我調查他好些次。真夠累的,最近怎麼又回心轉意了?我不信單純隻是因為他救了你一命。”說這句話的時候,鐘然走到他面前,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用他一貫的動作和語調,潤物無聲指引着自己,一字一句,緩慢的梳理着連他自己都理不清楚的,對謝佑複雜的感覺。
他現在可以确定謝佑加入神衛軍是不帶壞水兒的,也許仍然帶着目的,但是至少他們不是敵人——這個結論不是由謝佑舍身救他而身重三彈決定的,而是由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直覺推斷的。
他相信直覺,卻從不盲從直覺。
他一直認為,直覺隻是冥冥之中的一種提示,給人一點信号去注意某件事,而這種提示是否有意義,這件事是否會發生,需要當事人搜集足夠的證據來佐證,然後再蓋棺定論。
他向來保持有罪推論,卻在面對謝佑時也一反常态,信了直覺。
剛見面時謝佑那一身一看就是大牌的穿戴,自己也是豪門望族,卻一個也不認識。
再結合時間能被回溯,江叙隐隐觸碰到了謝佑身世的漏洞,有了大緻的推斷。
神明存在的世界,本就存在諸多令人不可置信的奇迹。比如異能,又比如突然出現的污染,他沒有過于驚訝。
鐘然的問題,他隻回答了前半截:“現在不用懷疑他了。就算他和我們的立場不完全相同,也絕對不會和我們背道而馳。”
鐘然笑了笑,想說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點點頭又開始處理其他資料。
江叙成功把時間回溯的事情瞞了下來,但是今日對上這位總領,他知道自己什麼也瞞不過去——能将自己的身形在空間中抹除,必然對時空有着超乎因果的掌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