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邵雖然一副淡然的态度,卻連她都能感覺到氣勢逼人。
而看王德忠的模樣,這些線索應該都是對的。
為救妻兒,用罂粟傷害了更多無辜的人。
這事不好評判。
“你妻兒那邊我們已經派人過去,如果你能供出更多線索,我們會将他們救出。”阮倉收回鐵烙,蹲下身子看着他。
王德忠沉默不語,阮倉也并未執着,隻是重新站起身,嘴角揚起一抹嘲諷:“你以為你不說,他們就會放過你的妻兒,放過你嗎?”
簡單三兩句,就足以讓王德忠受不住。
白榆晚靜靜看着,心中更驚訝的是阮倉的審問,甚至都未用刑,隻用言語就讓這場審問即将結束。
而這樣的人,隻是謝邵的侍衛。
半晌,王德忠開口,聲音更是啞了幾分:“你們如何能保證,能将我妻兒救出?”
阮倉垂眸,看着地上憔悴到不成樣的人。
“我們奉昭王之令徹查此事,我還需要向你保證什麼嗎?”
意思不言而喻,已經将昭王搬出,那自然是無需保證。
得到肯定的答案,王德忠用手撐住,半伏在地上坐了起來。
氣息微微有些喘,緩了緩才開口:“我沒事時,會與人做些買賣,有時是充當人牙子,有時會充當交易的中間人。”
“前年年初之時,我打探到有筆好買賣,是京都那邊來的人。京都人出手一向大方,我自然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幾經輾轉,我聯系到了那人,他将一袋種子交予我,說隻要能将這些種出來,便能給五十金。”
周遭都在聽他講,無人開口。白榆晚看見阮倉在一疊書卷上一五一十地記錄着,時不時還圈畫。
沒想到王德忠也是個不知足的,本隻是個落魄士族,能讓他在錦州居縣尉一職,就應該感恩戴德了。竟還去做這樣的買賣,且不止一次兩次。
見王德忠停下,阮倉皺眉:“繼續。”
王德忠自嘲地笑起來:“那人同我說,這種子需要在溫暖濕潤的地方才能生長,我就花了點銀子讓手底下的人找出能培育的地方。”
“後來成熟,那人将五十金給我後又同我商量。說隻要将這花研磨成粉,摻入茶葉中,從錦州銷往各處,還能給我五十金。”
之後的話不用說也都知曉,隻不過還是沒提到重點。
謝邵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一張竹椅,放在她的身後,示意她坐下。
還未等她開口道謝,謝邵已然轉過頭,看向坐于地上的王德忠。
“那人是何模樣,姓甚名誰?”謝邵微不可察地皺眉,似乎也不滿他的話。
王德忠認真回憶,片刻後重新仰頭:“我不知,那人每次來時都會戴幕籬,也并未告知我姓名。”
似乎是察覺到謝邵何阮倉的神情都不太好,他又補了句:“但是那聲音有些尖細,就好像……”
“半男半女。”
這話一出,王德忠自己都不甚相信,有些慌亂的看向阮倉,唇微微顫抖。
但他确實沒有說謊。
原本隻是猜測,現在王德忠都如此說,白榆晚已經能确定,當時在洞穴外見到的人就是王德忠口中之人。
她看向謝邵,正好于他的視線撞上,彼此都懂了意思。
“繼續押着。”謝邵并未對他的話作出回應,隻是看向一旁的阮倉,“既然已招認,理成冊後交予我。”
阮倉點頭,恭敬道:“是。”
而後看向白榆晚:“此案不是越早結越好,還是應确保找到他背後之人,現如今線索不多,查起來怕是困難。”
“幾處罂粟地點均已确認燒毀,與王德忠所說的别無二緻。如果最後無法将背後之人查出,也隻能盡力。”
白榆晚很少見他說這麼多話,平日裡都是冷冷淡淡的性子,這會兒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寬慰她。
她知道王德忠隻是最淺的一人,如今已算是枚棄子。從他口中所說的這些來看,想要查出線索,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更何況牽扯京都,範圍之廣,無異于大海撈針。
雖然心裡清楚,但白榆晚情緒還是不太好。作為醫者,沒人比她更知曉這罂粟是多害人的東西。背後之人一日不查出,就意味着會有更多的人繼續遭受這罂粟毒害。
現在是錦州,以後還能是其他州府。
她輕聲呢喃:“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①”
謝邵一怔,并未對她這句話評價,隻是輕聲提醒:“先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