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步子有些着急,進來時還踉跄了幾步。
“老大老大!”他語調慌張,燭光下隐約能看見他額間冷汗。
大當家皺着眉頭,音量提高了些,似是不滿:“幹什麼這麼慌!有點二當家的風範行不行?”
二當家噤聲,将面巾捂緊了些,極力忍住聲音中的恐慌:“李家老二,要不行了!”
這話說完,屋内陷入了沉默。
良久,大當家才再次開口:“他是不是看他哥去了?不是讓他别去嗎?”
他面上帶着愠怒,像是恨鐵不成鋼,指向白榆晚這邊:“将那男人弄醒,讓他府中人拿錢來贖人!”
“來不及了,張大夫說了,怕是撐不過今晚……”二當家帶着哭腔,聲音微微顫抖。
屋内再次沉默下來,氣氛有些壓抑,讓人喘不過氣。
“難道天意如此?”大當家脫了力,整個人跌坐在木椅上,眼神空洞,“若是天意,又為何讓我們成功駐紮于此?”
白榆晚思忖片刻,這些人蒙着面巾,多半是怕被感染。若是她沒猜錯,這裡應是生了疫病。
“這位大哥,這裡可是生了瘟疫?我是大夫,可以在這幫忙。”她對上大當家的眼神,笑了笑。
屋内的所有人齊齊看向她,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白榆晚忽略他們的眼神,重複道:“我是大夫,之前治療過疫病,可以去幫忙。”
作為醫者,哪怕這些人綁了她,她也做不到見死不救。想來他們也隻是為救人,所以才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弄些錢财。
二當家的雙眸瞪的溜圓,看向自家老大,附耳道:“老大,這就是一女子,如何能治瘟疫?說不定到地方就被吓哭了!别帶去搗亂了吧?”
大當家思忖間,打量起白榆晚。
女子杏眸濕潤,仿若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可穿的卻是一襲麻衣。
“我是徽春堂的大夫,若是不信你們大可前去調查。”白榆晚聲音雖輕,卻帶着些許魄力,“瘟疫傳播速度極快,若是再耽誤片刻,誰也不能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大當家若有所思,最後給手下使了個眼神:“将她放了,若是沒治好再發落。”
白榆晚蒙上面巾跟随二人,和記憶中肆意橫行的瘟疫一樣,這裡仿佛成了一座鬼域。
不少人都蜷縮在小道上的各個角落,絕望地在等待着命運的制裁,就連孩童的眼中都沒了往日神采。
她沒忍住皺了眉,眼眸中流露出疑惑:“為何沒有上報朝廷?”
按理說上報朝廷後,會按人口比例來配備太醫,發放各類藥材,怎麼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二當家有些不滿,尖細的聲音叫嚣道:“不該問的别問,你隻需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白榆晚垂眸,稍作思索沒再說話。
跟随着來到一處簡要的疠所,此處用于收至疫病病人。門口一大夫正在煎藥,霧氣缭繞。
大當家朝大夫作揖,神情尊敬:“張大夫,這女子說以前經曆過瘟疫,想來應該有些幫助……”
張大夫兩鬓斑白,眼角的皺紋很重。他本在煎藥,聞言擡眸。在看見她的一瞬間,目光頓時犀利起來。
“女娃娃就應該在自家府中呆着,到這疫病中搗什麼亂?”仿佛是聽到什麼笑話,眼中滿是不耐煩,甚至都沒正眼瞧她,轉而對大當家說道:“孟雲,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的女娃來了能有什麼用?不幫倒忙就算是好的了。”
孟雲在一旁低垂着頭,他确實是死馬當成活馬醫。若是有其他法子,也不至于如此。
方才他本以為白榆晚出門後,便會被那慘烈的場面吓到回屋。但見她隻是皺眉,并無其他舉動,心下也多了幾分信任。
現在被張大夫訓斥一頓,才感覺自己的做法有多離譜。這樣一個嬌嫩的女娃娃,怎麼也不像是會治病的。
白榆晚無奈開口:“張大夫,我曾在岑州治療過疫病,對其頗有了解。若您不相信,我可以先給您打下手。”
這些話她不是第一次聽,大多數人在知曉她是大夫後,便隻會挑着她是女子這一點來當錯處。
說罷她徑直走過去,将藥蓋打開聞了聞,仔細辨别其中的藥材成分。
張大夫見她不同自己說便私自動了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女娃娃,這不是你能動的東西!”
白榆晚聲音輕柔:“其中少了一位藥材,所以才達不到您想要的效果。”
張大夫頓時噤聲,近日他一直在研究此藥方,多次嘗試卻一直沒有成功。
此時被一女娃娃道破,顯然是有失顔面,隻能嘴硬:“别以為你可以教訓老夫,老夫行醫數十年,怎會還不如你這個女娃娃?”
白榆晚沒有在意,看向一旁地上的男子,蹲下身子觀察詢問:“這樣多長時間了?”
半天未等到回答,她有些愠怒,隻能仰頭:“張大夫,我以為您是治病救人的好大夫。”
話說到這,張大夫隻覺心中慚愧,終是開了口:“半個時辰前便如此,一開始隻是飲食不進,後來開始有目眩發熱之症。”
白榆晚思忖片刻,看向他的頸部。結核如豆,成串狀,皮色不變。
她微微斂神,心下了然。
是瘰疬,好在是初期。幸好發現的及時,還能痊愈。
白榆晚拿出銀針在火上燒紅,由于她所在的位置錯開了衆人視線,等發現她在做什麼時,銀針已然紮進男子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