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昨晚私闖謝家了?”
謝長宇說得笃定,這種笃定不是聽到所謂親曆者的叙述而生發,倒像是自己親眼看見。
用笃定的口吻,說着确定的事實,如果被人反駁時這雙眼想必也會生出威懾吧。
謝喚眯了眯眼睛,大方承認,“是。”
謝長宇轉過頭,歲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他眼中情愫複雜,有厭惡,有冷漠,有對超出掌控的事情的不滿,“你應該知道謝家這幾天不讓外人進來。你違抗了命令,你應該知道後果。”
謝喚知道謝長宇口中說的後果是什麼,無非是在祠堂裡跪上那麼個幾天,他倒沒有多少畏懼,“塔拉,謝家幾年前這幾天也讓外人進來過。讓我想想,應該是塔拉你親自帶人進來的。當時也有這個命令在,所以呢,你要罰我,不罰自己?”謝喚語氣諷刺。
“你明明可以不帶他們進來的。你有借口推卸,但是你還是帶他們進來了。”謝長宇想起什麼,眼中暗含厭惡。
“你派人監視我?”謝喚語氣不滿。
是的,他可以在趙行說話的那時推拒,要他們的報酬也不過是一種掩飾手段,他就是要給謝長宇添堵,讓謝家不好過,至于違抗命令這一說,謝喚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有後果。所以今早在聽到趙行他們“失憶”後卻沒有任何表示。
“不是監視。”謝長宇眼前這個孩子厭惡居多,似乎是不想再和謝喚多費口舌,他道:“天衡,帶他下去。”
“桀、桀、桀”,一道怪聲從謝喚側前方響起,“遵命,我的主人。”
謝喚瞪目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他好像是突然出現,穿着阿塔木鄂族傳統服飾,一張臉盡是清秀,他走過來,拉着謝喚,“跟我走吧。三少爺。”
“放開我!”謝喚意識到不對勁,事情并沒有按照他設想的,即使知道沒有生命危險,謝喚依舊奮力掙紮。
天衡停下,他神情略顯苦惱,“哎呀哎呀,怎麼都這麼不聽話。不聽話的孩子,打一頓就好了。”他手裡突然出現一條長鞭,手腕微動,長鞭在抖動。
“天衡,注意分寸。”謝長宇出聲提醒。
“哎呀,我的主人。天衡永遠聽你的命令。”天衡笑嘻嘻地轉頭看向謝喚,“老實點三少爺,你也不想受皮肉之苦吧。”
謝喚倒沒有掙紮,他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跟在天衡身後離開,走出房間之前,他沒有問他們接下去要去哪裡,而是突然說一句,“不聽話真的打一頓就好了嗎?”
天衡一愣,随即笑得更歡了,他道:“這是自然。我有一個小東西也是這樣,不聽話。”他面色紅潤,眼神想起什麼,突然變得迷離,他看向謝喚的眼神,無端讓謝喚覺得惡寒,“不聽話的東西教訓一頓就好了。長鞭在東西在留下印記,但是他不會區服,永遠叫嚣。這時候你就不能光用外力去折磨他,你得用自己的物件去戳弄他,嘴硬心軟的東西,嘴上叫的多麼義憤填膺,但是腿是自己纏上來的,物件是自己塞入的,我不過是用自己的物件将他好好疼愛。甚至不用我自己來,那小東西就自己動。”
天衡想起了昨日的的美妙,一整天,他們都緊密相連,沒有什麼能将他們分開。
想起尋微是如何聽話,天衡就想笑,他也确确實實笑出聲來,“三少爺,你會懂得。對待自己的東西,不光要疼愛,我們還得去馴服他。”
謝喚聽到“馴服”二字,意識突然發散,他想起自己昨夜在謝家看到的。
割腕那天,從第三視角來看,謝喚看見他躺在床上意識模糊之際,一長袍男人出現在他家中,在他床前。墨色長發編成辮子垂在他胸前,男人神情微動,然後綠色光團将謝喚團團圍住,手腕傷口被包紮好。
他看見男人用法力将他洗漱好,替他整理床褥,為他梳好妝發,長發被編織成不同樣式,最後隻有耳旁被編成小辮。
男人轉頭看窗外,原是坐在窗口的謝喚突然就看見他的臉,那張臉,是如此的俊美和熟悉。
這是錦之阿哥的臉。
謝喚深埋在腦海中的模糊記憶也似乎開始清晰。他記起來了八歲前,大手在撫摸他的腦袋,耳畔是那溫潤的聲音,有些耳熟,那聲音道,“阿喚乖,不要挑食。小孩子要多吃一點才能快快長大。”
謝喚聽見年幼的他的聲音,“夔澤,嗚,我要吃,你不要……不要離開我。”
“夔澤不會離開阿喚的。夔澤會和阿喚永遠在一起的。”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聽見男人劇烈的咳嗽以及年幼的他驚慌失措的哭聲。
謝喚看見八歲第一次回到謝家第一次見到卓卓的場景。
本來卓卓看見年幼的他很是驚喜,微微發亮的眼睛盯着謝喚,她從遠處跑來,“是你!”
年幼的謝喚很開心,無措的生活,突然的變故讓他無所适從,在接受到來自卓卓的善意時他第一次為有人接納他感到心生歡喜。可是一切都變了,在知道他的來曆後,卓卓的面目變得猙獰,他的笑容戛然而止,沒有完全展露,如花朵開放到一半就被人摘取。
她說:“你是罪人,你害了夔澤,害了千山寨。”
她說:“你是怪物,你該去死!”
年幼的他無法探究,他不知道為什麼大家會對他這樣排斥,他隻能默默接受來自命運的惡意,來自生活、現實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