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知趣地讓鄧飛在村子裡好好休息,說自己給厲總帶路。
車行不過二十分鐘,果然見前方煙霧缭繞,娘娘廟裡香火正旺。
方回帶着他繞過香火台,和一個灑掃小僧叽裡咕噜講了幾句家鄉話,就從香火台後面向外走到了一條小路上。小路蜿蜒向上,盡是衆僧人一趟趟腳踩出來的路,連塊石闆都無。
方回在前帶路,他是農村裡出來的孩子,即便後來離開大山現在爬這種山也是輕車熟路,厲仲膺開始還跟的上,慢慢汗就出來了,腿腳也軟了。
等真見到竹林裡僧人們用功的修行殿和旁邊用來住的幾排小闆房,厲仲膺渾身已經都汗濕了,他覺得汗落進眼睛裡刺得生疼,才發現墨鏡也不知什麼時候給弄掉了。
方回也熱,但他沒那麼顧及形象,離開人群就摘了口罩,後來幹脆脫了短袖光膀子爬,他似乎也沒察覺厲仲膺眼下正注意着自己形象不堪,跑去敲修行殿的門,又是叽裡呱啦一陣,一個年輕的光頭小和尚就跑了出來。
向厲仲膺一鞠躬,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厲施主,我帶您去吧。”
這麼順利?
這回能是對的人嗎?
厲仲膺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的心跳瞬時加速,汗又冒了出來。
小和尚和方回往前走,厲仲膺隔了一段距離才反應過來跑上去跟着,下午兩三點的太陽曬得皮膚滾燙,光線是煞白的,讓厲仲膺狐疑自己是不是在夢裡。
腳下的路仍在向前……
終于在一個闆房前搭起來的棚子跟前停了腳,小和尚往裡一探頭,轉過身笑道:“棚子擋光通風,他正在睡覺呢,我去叫醒——”
“不!”厲仲膺脫口而出。
小和尚疑惑,方回好似知道他怎麼想的,借口有事要問,拉着小和尚走遠了些。
睡着了。
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他悄悄看一眼,如果不是明越,那轉頭就走便是,如果是明越……
厲仲膺不由自主地往裡走……
隻見幾張竹凳拼成的小榻上躺着,他睡得熟,一隻手垂在榻旁,蒲扇落在手邊的地上。
睡了一會,他覺得熱,嘟囔兩句似要醒來,厲仲膺心裡一緊,可是他轉了頭,又睡了,隻是額前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水,睡得不舒服。
厲仲膺實在想過許多與明越再見面要說的話要做的事。至少……至少也要揍他一拳,責問他不告而别是什麼意思。要是說不出個好歹,當下他就将自己的人都調過來,把人綁回去了再說。
但是現在,厲仲膺腳上似乎釘了釘子,眼睛也似乎釘了釘子。
他沉默很久,終于重新找回自己身體的支配權,向前走一步,蹲下身撿起那支蒲扇,很輕地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