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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仲膺到洗手間冷水沖了把頭臉,走出來将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和羅威開口:“我記得楚家是做遠洋捕撈生意的,應該有去挪威的常規航線。”
羅威點頭,“有,我和楚瑛說一聲,随時能飛。”
厲仲膺點點頭,在羅威的注視下打電話叫明越來接他。
明越沒問原因,隻說自己拿完護照就過來蘭琴阙,語氣裡還帶着輕松。
電話挂斷,厲仲膺遲遲不語,羅威那頭和楚瑛打完電話回來陪了他挺久,先耐不住這份寂靜,“你今天就要和他直說?”
“不行,他受不了。”厲仲膺捏了捏鼻骨,終于坐直了身體,想來是想好了說法,“待會他就過來,你配合我。”
羅威還沒說話,明越已經被領到門前,敲了敲門。
見羅威也在,明越先叫了聲“羅總”,見羅威躲閃他的眼神,又看向厲仲膺,見他面色也不好看,心裡生出一股涼意,“厲總……”
“剛才明心那邊給我來電話,她病情急劇惡化,現在進了搶救室。”厲仲膺一氣兒說完,見明越面色慘白,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先别急,正好你的護照到了,我們馬上就飛挪威。”
明越勉強集中精力:“我一個人……”
“不行。我不放心。”厲仲膺不放手,“航線我都和羅威說好了,用他們的航線,現在就能飛。”
明越搖搖頭,“不……”
“事情當頭,先去挪威是第一位的,”羅威适時開口,“況且航線和幾場我都安排好了,不飛也是浪費。”
“你沒去過那邊,語言又不通,到時候人生地不熟,”厲仲膺向羅威使了個眼色,“退一萬步說,萬一還有什麼用錢用藥的地方,你又做不了主再聯系我,不是耽誤事嗎?”
“是啊明越,厲仲膺反正沒什麼事,你不在他自己待在京海也要擔心,”羅威隻得再勸,“事不宜遲,别想太多。”
見明越不再作聲,厲仲膺索性抓了明越的胳膊,拖着人出門,确認他護照正帶在身上,直接把人拖上了車。
楚家距離京海最近的機場在北江,等司機把他們送上飛機,已經是晚上。
明越一路無話,到飛機起飛也不曾言語,但厲仲膺瞧他眼睛紅得厲害,拍了拍沙發床,“還要飛十來個小時,過來睡一覺,睡醒就到了。”
這話說了三道,明越才有了些反應,很輕地搖了下頭,“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到時候明心出了搶救室如果需要你照顧,你身體先倒下了怎麼辦?”
厲仲膺說得煞有介事,實際上早已知道那小姑娘已經躺在冷冰冰的白布下,他隻是強撐着在同明越說話,生怕他看穿。
明越并沒有發現厲仲膺的謊言,他覺得厲仲膺說得有道理,全程神遊天外地洗漱後躺在那張沙發床上,乖得一塌糊塗,一雙眼卻閉一會又睜開。
他心跳得厲害,一閉眼就是無數壞消息的預感,根本睡不着。
厲仲膺也沒有睡着。他全部心神都在明越身上,聽他呼吸就知道明越是準備直挺挺躺上一夜。
這麼下去,等真到了奧斯陸得知明心的死訊,他非得崩潰。
厲仲膺一狠心,索性從自己的床上下來,兩步跑到明越的沙發床邊爬上去,一把抱住明越的腦袋,不顧明越的推拒,生疏地用手在他背後順了幾下,“别亂想了,睡覺。”
明越渾身别扭,但男人這回強硬得不行,死死地把他的頭按在自己微涼的前胸,他兩下沒有掙開,慢慢竟然也泛出一絲熱氣。
那隻手在他背上又摸又輕拍,明越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對待,一時也忘了再掙紮,聽着厲仲膺的心跳聲和細細碎碎有的沒的的廢話,竟然真的就這麼睡着了。
他隻睡了兩三個小時,又在噩夢中驚醒,厲仲膺正抱着他,一點動靜也把他驚醒了。
這回明越走了準備,厲仲膺沒能再抱住他,但也不打算回自己那張大些的床上,伸手握着明越的手,又把自己的雙腿貼着青年熱騰騰的大腿,“我們聊聊?”
明越沉默片刻,想到厲仲膺這些舉動,很難馬上翻臉不認人,“聊什麼?”
“聊聊你。”厲仲膺小心斟酌後開口,“我聽明心說過當初是你在澄河邊把她撿回來的,那時候你也很小。”
“……嗯。”明越想過明心會和他說什麼,包括這一段過往,但既然厲仲膺已經知道,他不知道這裡還有什麼值得“聊”的。
“你那時候幾歲?”
“七歲。”
“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