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泱微微挑眉,餘光瞥着眼前的人,繼續道,“小仙君,我名随泱,你說的我好似是将你擄來的土匪頭子,當真叫人傷心。”
“我遇見你時,你同一隻大妖纏鬥受了傷,我一個小姑娘,哪裡有什麼旁的主意,隻想着先救下你,至于旁的事情,等你身上的傷好了再說——”說着,随泱挑眉,目光若水,輕輕從江霈言心口處掃過,“小仙君,我雖不如你修為深厚,卻也能夠看出來,您的傷可不止面上看上去這般不值一提,我安置你在這裡住下,也是為了你的安危——”
“你句句說自己無辜好心。”江霈言終于開口,他的眸光依舊冷淡,卻是在與随泱的視線相接後,頗有幾分不自在地轉開臉去,“可你卻知我的生風,還能恰巧救下我……”
“那隻與我纏鬥的大妖,可不是什麼尋常妖物,有些修為的,人也好妖也罷,在察覺到那股威壓後,早就能逃多遠逃多遠了,你卻不怕死地偷偷跟上來……”江霈言頓了頓,他輕笑一聲,一雙眸子卻是要結冰了一般,“随泱,你說是湊巧,可在我眼中,卻處處是陰謀。”
随泱跟着笑了起來,她大大方方地看向江霈言,面上并沒有什麼被拆穿後的羞意,神色沒有半點變化,“蘅澤小仙君。”她開口道,“誰會不知你呢?”
“江家幼子,出生時,便是天有異象,鳳鳴龍嘯,仙人恭賀,不過短短幾年,便飛升成仙。”随泱頓了頓,她把玩着手中的小竹籃,一隻手撐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江霈言,“我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卻也聽過蘅澤仙君您的威名,先前遇上你,自然心中好奇,想要跟上去瞧一瞧——”
此話一出,江霈言臉色陡然生變,他看向随泱,喘息也變得略顯急促起來。
随泱歪着頭,“小仙君,你還是好好在這裡休息吧,想來前兩日我病着,你也試了不少法子,都沒能從這兒離開。”隻見随泱緩緩坐直了身子,她的眸子晶亮,像是裡頭藏着半個月亮,“這地方,除了我以外,誰都出不去——”
“當然,我也知曉小仙君你的身份不一般,如今,這世上靈氣愈發稀薄,自你之後,便不曾再出現過,有着能飛升成仙根骨的人,災禍前,亦有仙人預言,你便是最後一位仙君,想來你這位仙君不見了,外頭的宗門大戶定然是要坐不住的。”
“即便那些宗門修士不急,江家總是要尋你的。”随泱彎了彎眉,“等他們尋來,仙君自然能離開了。”
“在那之前,還請仙君安安心心在這裡休養,我雖比不上大宗大門底蘊深厚,可一些尋常的仙草靈藥卻也能尋得來,若是仙君有需要,隻管開口便是。”
随泱的話說得很是好聽,半點聽不出對江霈言的不恭敬。
可是,江霈言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直到随泱起身要走,他一時有些失态,竟是擡手抓住了随泱的手腕,而随泱更是沒有想到,這位小仙君竟會忽然發力,她一時不察,身子晃了晃,竟是栽進了江霈言的懷裡。
四目相對之間,兩人之間的氣氛焦灼之下,似乎還有些旁的緩緩流轉。
“你做什麼——”
“你究竟是什麼人?!”
兩人同時開口,随泱盯着江霈言,兩人之間,方才她占據上風的情勢似乎逆轉,江霈言在上而她在下,隐隐約約,竟是壓了随泱一頭。
“你說你知曉我的身份,這才會偷偷跟着我,可我自成仙君那日起,便是江家的人,也少有見到我的,尤其是如今我的樣貌,早就不是從前孩童時的模樣了,平日在外,我具是收斂氣息,旁人看來,我與普通修士無異,你又是如何認出我的身份?”
随泱不答,她的喘息聲重了兩分,好看的眼睛映出了江霈言的模樣。
“你将我帶回來,分明是蓄謀已久,如今想來,那妖物的身份亦是讓人覺得奇怪,說不準,便是你與那妖物籌謀已久,為的便是将我擄回來。”
随泱閃爍的眸光閃了一瞬,面上雖不顯,心裡卻是悠悠吐出一口氣來,這小仙君,雖看着稚嫩,讓人覺得撐不起這搖搖欲墜的仙山,卻意外得敏銳,這讓随泱有些驚訝。
“這幾日,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将我擄回來,若是想要殺了我提升修為,那早一日動手,便少一份變故,可你偏偏将我安置好,甚至不曾限制我的自由,我一直覺得奇怪,直到方才我才明白了其中關節,随泱,你是想救這村子裡的人。”
“這裡的人,除你以外,沒有人能從這山谷離開。”江霈言頓了頓,他盯着随泱那雙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道,“所以,這村子裡的,究竟是什麼人,竟會被幽禁在此處……”
“還有你,随泱,你又是什麼人,在這種連我都無法離開的地方,卻是穿梭自如。”
随泱眨了眨眼,并沒有回答江霈言的問題,她微微仰起頭,兩人之間的距離一瞬間被拉得極近。
糾纏在一起的呼吸在那一瞬間,似乎也亂了。
“蘅澤小仙君。”随泱開口,咬文嚼字很是清晰,可不知為何,落在江霈言二中,卻和一團火似的,燒得他耳尖有些發癢發燙。“你隻需知曉,我對你并無惡意,外頭不太平,你受了那樣重的傷,在這裡休養,是最好的選擇。”
“我同你,各取所需,說不上算計。”随泱笑了起來,眉眼如畫,整個人好似一朵陡然綻放的花,這讓江霈言忘了反駁。
“至于我的身份,這些村人的身份,都不重要。”
“就好像,我也不曾追着蘅澤小仙君去問,衆多仙君為何會在一夕之間隕滅。”随泱的手輕輕抵上了江霈言的肩,兩人之間的姿勢不大像對峙,反倒愈發像是親昵地靠近。
江霈言終于多了幾分慌亂,他想要将随泱從懷裡推開,可是肩頭卻是陡然受力,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向後仰倒。
隻是,江霈言并未栽倒在地上,反倒讓随泱抓着衣服拉了起來,兩人的鼻尖幾乎要撞到一處。
随泱依舊是方才那副笑吟吟的模樣,“當然,若是小仙君心中苦悶想要同人說說那些秘密,我自會洗耳恭聽——”
聲音未落,院外,驚訝的呼聲響起,“老大,你怎麼對這小郎君霸王硬上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