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霈言看向身前正一點一點想要重新爬起來的小沙彌,擡手結印。
随着江霈言的動作,外頭的日光似乎也暗了不少。
——日月星辰,星輝借光,乾坤借法,誅邪皆伏。
那沙彌似乎還想掙紮,可是身形依舊是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被江霈言封印在了符咒中。
直到這時,佛堂當中,才有人小聲地哭了起來。
江霈言擡腳走到了随泱的前方,他伸出手,輕聲道,“泱泱,下來。”
随泱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懸于半空,聽到江霈言的聲音,她才洩了力,緩緩落到了江霈言身前。等踩在地上,随泱恍覺雙腿一軟,好在江霈言擡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她才不至于露怯,摔在地上。
“師兄……”随泱過了好一會兒,才讷讷開口,她擡頭環顧佛堂,那尊雙頭佛方才經了曦和的那一劈,已經坍塌了大半。其中一顆佛頭,隻剩下一般,腦袋上的缺口,黑森森的,好似一張會吞吃人的大嘴。
随泱盯着那佛頭,總感覺自己從前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佛像。
江霈言站在随泱的身側,他看向佛頭,低聲道,“你在這裡等我。”話音落下,江霈言飛身向上,踏在佛像展開的手心當中,探頭,看向那有些森然的空洞。
片刻後,他伸手從那空洞之中掏出了什麼東西,而後落回了随泱身前。
随泱看着江霈言,眼眸中多了些好奇。
隻是,江霈言将掏出來的東西收進了袖子,似乎并不打算展示給随泱看。
随泱見狀有些着急,她探了探腦袋,似是想要伸手去拉住江霈言的胳膊,“師兄,那是什麼?”
回答随泱的,是外頭突然響起的嘈雜聲。
隐約聽到有人在高喊,山上仙人來了。
仙人?随泱眨了眨眼,下意識轉頭看向江霈言,直到這時,随泱才注意到,江霈言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并未穿平日山上穿着的白色弟子服。
有人走了進來,不出随泱所料,正是衛依柳。“江師兄,我見外面那樹妖殘留的軀殼,便猜到是你。”
江霈言應了一聲,他示意随泱跟上自己,而後擡腳往外走,“将這寺廟裡的人聚集起來,用過驗身水後,沒有問題的人再放他們離開。”
衛依柳應了一聲,隻是她跟上江霈言,開口時,略有些遲疑,“江師兄,這次的妖物,這般厲害嗎?”
江霈言沒有回答衛依柳的問題,他擡腳出了佛堂,擡眸看向前方的那棵銀杏樹。
騷亂已經被控制住了,清風宗的弟子三三兩兩地,将有些混亂的人群安置好,先前還亂哄哄的寺廟,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靜得有些……讓人心生寒意。
江霈言終于看向了衛依柳,他聲音微沉,帶有難以令人忽視的嚴肅,“另外選幾個人,你親自帶隊,一戶一戶的用驗身水找過去。”
衛依柳有些驚訝,她看着江霈言,瞳孔輕輕顫動着,“江師兄……”
“便是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也不能放過!”江霈言認真道,他收回了視線,看着那棵銀杏樹略有些出神。
先前,他與那藏在銀杏樹上的妖物過了兩招。
那妖物并未現形,隻是氣流湧動間,江霈言感知到了那妖物的修為,似是有些深厚。
那妖物出現在清風山山腳,看這寺廟的規模,定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建成的,怎麼也要數年,這些年裡,這妖物在這般近的地方蟄伏着,山上那樣多降妖的法器,都不曾有反應。
不光是降妖的法器,就連清風宗上上下下那樣多的人,都不曾察覺過,有一隻大妖,就在咫尺之間酣睡。
江霈言眸光更深沉了些,或許,那隻妖物的修為,比自己察覺到的,還要深厚。隻是不知究竟是什麼來曆,竟可以藏身于這銀杏樹中。
這棵銀杏樹,江霈言有印象,早在他出生前,甚至是在周幸出生前,這棵銀杏樹便已經存在了,聽聞,早先蘅澤上仙仍在的時候,便已經有了這棵樹。
清風山靈氣綿延,有一棵幾百年的銀杏樹,倒也不稀奇。
隻是,經曆數百年,這棵銀杏樹吸收日月精華,靈氣環繞下,早就是一棵靈樹。正因為是靈樹,先前那祈福牌,江霈言才不覺有什麼。
可是,那妖物竟是可以藏身于這靈樹之中,甚至于在離開時,要了這棵銀杏樹的半條命……
江霈言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看向衛依柳,“清風宗這些年,在這鎮上百姓心中頗有威望,想來不會拒絕你們的查探,要快。”
衛依柳點了點頭,不再多問什麼,領命便要離開,隻是轉身前,她有些遲疑地看向随泱,“江師兄,泱泱她要不然還是跟着我,你這裡,比鎮上要危險些……”
不等衛依柳說完,江霈言便搖了搖頭,打斷了她的提議,“泱泱跟在我身邊。”話音落下,江霈言轉頭看向随泱,“你同我一起,将這寺廟中的沙彌一個一個地檢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