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飄零地武離罡煞,戰破相依入幽泉。
曾向綠林推五嶽,更曆沙場振九原。
金戈再啟前塵業,鐵馬重開此生緣。
如何言盡馬陵事,流雲依舊倚蒼玄。
話說當日馬陵泊上衡山王鐵樹、恒山曹崇坦、嵩山孟子程三人,于青石山外為高梁、風會所害。當時三嶽一點陰魂不散,徑往馬陵泊上來見義兄泰山莊浩,告曰:“我弟兄五個以五嶽為号,聚義至今,不想今日為一婦人所害。萬望仁兄保重貴體,早日為兄弟三人報仇雪恨。”告罷離去。
卻說三嶽靈魂,直奔幽冥地府,早有一人接着,與三嶽道:“恭賀三位仁兄,今日大事已了,當早升天界,與衆兄弟團聚!”三嶽看那人時,正是于孫家莊遇害的和盛。曹崇坦道:“你看我們果是死了,不然怎地與和盛兄弟這裡相見。”王鐵樹道:“四弟到底沒甚計較,和兄弟亡于我們早已,想來已入輪回,轉世投胎做人去了,那得現在相會。”和盛笑道:“哥哥此言差矣,拙弟那日不幸殁于孫家莊,幸得閻君憐憫,饒恕生前罪惡,收做陰間一鬼使,專在此迎候衆兄長歸位。”孟子程問道:“卻是歸得甚麼位?”和盛道:“衆兄長原是上界一百單八副天罡地煞星轉世,為與天帝捉拿雷将。小弟平平一人,到馬陵泊聚義已是三生有幸。自前番朱成兄長陣亡起,閻君令我接引陣亡諸将上殿,好升天界複命。”
曹崇坦聽得此處,忙道:“我那師父亦在彼處麼?”和盛點首道:“是了,已故的一十四位兄姊,此時正重聚着哩!”孟子程大笑道:“好麼,當時聞得頭領們陣亡,灑了俺不少的淚,原來死後尚能相會。”王鐵樹怨他道:“你倒說的輕巧,你敢是無疾而終的?那潑賤飛刀的滋味可有好受?”曹崇坦亦笑道:“三哥,你斷臂遭馬踏,五弟比得你來卻是萬幸了。”鐵樹觑着崇坦腦後就是一掌,故作嗔怒狀道:“好個沒良心的兄弟,反取笑為兄來了。你又是如何死的?”崇坦吐舌道:“休打,休打!再打魂魄要散了!俺吃那賤婦一刀,急急來追你兩個來了。”幾人都笑崇坦死的極簡。和盛道:“且不說笑了,三位兄長随我來。”
不說三嶽跟着和盛一路光景如何,隻說和盛引着三嶽上到森羅殿内,看那閻君秦廣王正中高坐,丹墀下跪着一人,披枷帶鎖。三嶽看去,乃是哈蘭生,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王鐵樹忿怒,就要來打,吃和盛慌忙攔住。曹崇坦、孟子程各自亦要動手,隻聽那閻王喝道:“三星君勿要莽撞!”三嶽乃止,伏地而拜。閻王又道:“汝三人原是上界地武星、地戰星、地破星轉世,因雷将私自下界,要壞龍虎山那夥罡煞的性命,以此玉帝有旨意,着九天玄女于茅山放出汝等,以捉拿雷将歸位。今汝三星為七殺星所害,凡間陽壽已盡,當早往天庭複命,論功行賞。”孟子程問道:“敢問閻王,這哈蘭生如何處置?”閻王道:“哈蘭生乃是上界極真雷府靈應顯赫扶危濟急真君降生,亦當押往天庭,聽候玉帝發落。”
王鐵樹聽了,沉思未久,乃道:“本當即行,奈何有一心事未了,願求閻王指點。”閻王道:“地武星有何事?”鐵樹又道:“望閻王念我兄弟五個,人間結義一番,情意深重,願求告知大哥莊浩,并二哥謝順日後結果,走也安心。”曹崇坦、孟子程聽了,都道:“三哥說的極是,望閻王可憐。”閻王道:“凡生靈者,命裡一切皆有定數。天罡星一生無恙,配得壽終正寝。然天陽星雖可免難于雷霆之中,他日北伐番邦,傷重亡于白雲谷内。正是天上一日,下界一年,汝三人不必在意,候些時日即可全聚。”
說罷,便分付領三嶽,并押哈蘭生往天庭而去。三嶽方才起足,曹崇坦卻見殿左有一高台,上懸一鏡,乃問和盛道:“此是何鏡,有何用處?”和盛道:“此乃‘廻夢台’,凡極善枉死者,尚對人世有留戀處,可教他入台一照,重遊舊世,或别有一番往日,次後批解第十殿發放。”曹崇坦聞之,按納不住,就道:“好寶貝,也教俺看上一看。”不待答話,翻身上台近至鏡前。王鐵樹、孟子程兩個也一同入台來看。
三嶽圍在鏡前,隻覺一陣頭昏,睜眼看時,面前卻是那年與謝順一同聚義的光景,不勝感慨。又聽得伏路小喽啰來報:“有個牛子,單槍匹馬将從山腳下過去。”三嶽内心歡喜,知是莊浩到了。謝順道:“我們且去試一試他的本事,若是個好漢,可邀來我們上方山共聚大義。”孟子程聽得此話,低聲問王鐵樹道:“我們往年原是在沙麓山落草,二哥如何說是甚麼上方山。”王鐵樹道:“我也聽得仔細,說的是‘上方山’三字。”曹崇坦道:“倒有蹊跷,不妨再看。”一連數番景象,元夜鬧大名、五嶽小結義、四嶽會力鵬,似差不差,正是:
岱宗且酌金蘭酒,漁陽撒遍洞庭歌。
臨風捲起雷霆去,吹過鐘吾逐輕車。
隻聽孟子程叫道:“怪哉!”王鐵樹道:“如何怪得?”子程又道:“論武藝,吳玮璠方在我之上,今番如何反教我擒了?且寨内不見和盛兄弟,力鵬軍中也無那個丁保、葉誠。”曹崇坦道:“可記得和兄弟曾言,這鏡内光景或不同于往日,想是如此。”王鐵樹道:“既如此,我三個想必另有結果。”說猶未了,三嶽自覺又是一陣頭暈目眩,睜眼再看時,已是驟馬于陣前,身後便是莊浩的軍馬。迎面一員女将,手持一對日月刀,不是那個高梁更是何人?王鐵樹大喜,與二人道:“仇人隻在目前,身後又有大哥在彼,料想今番必能殺得這個潑賤,好報我三人前世之仇!”曹崇坦、孟子程兩個亦喜,看高梁引三将出陣來戰,二人當先敵住那三将,王鐵樹自去尋高梁報仇。
兩邊交手無幾合,曹崇坦、孟子程早斬官軍三将下馬,都暗自慶幸。去看王鐵樹時,不想鐵樹又被高梁逼得緊急。二人大驚,急忙拍馬來救。三嶽此番複鬥高梁一個,各自暗道:“這賊婆娘武藝怎地愈加高強了。”戰到二十合,看高梁把雙刀一晃,早将曹崇坦、孟子程劈落馬下。王鐵樹心驚膽戰,待要回馬望陣中去時,高梁取過飛刀,觑着鐵樹一标,又将鐵樹也打死了。
且說三嶽複吃高梁殺害,魂魄早升在半空,孟子程道:“三哥,今番你亦領教這婆娘飛刀的利害也!”王鐵樹罵道:“隻指望今番報仇,不曾想又着了賤人的道!”曹崇坦撥開雲頭,望下面指道:“你兩個快看,那賤人吃大哥挑了!”兩人尋去,隻看下處莊浩立于馬上,把高梁戳了個透心涼,高高挑起,複望地上一抛,割了首級。王鐵樹歎道:“欲報此仇,非大哥也!”孟子程沒奈何,隻得道:“也罷,我們再去與大哥辭别了,好離了此境。”
說罷,三個望下界飛去,不期地上早又換了一番光景。隻看莊浩單槍隻馬,戰定張伯奮、張仲熊二人,病刑天邢耀截住雲天彪厮殺,塌天虎王珠江共陳希真狠鬥。三嶽正待看衆将分個勝負,忽聽得身側有人道:“休再看了,速去助三位兄長殺敵,早早完備我等天命。”三嶽尋聲望去,說話的乃是王楠、朱宣林、白偉成。曹崇坦驚喜各半,道:“師父也在此,不想王、朱二位兄弟亦失命矣。”白偉成道:“如今我們已脫了凡胎,當報了衆兄弟的情義,好回天庭複命,休再留戀人世。”衆人點首,各自前去幫襯。看那朱宣林、白偉成,一人把住雲天彪一條胳膊,頃刻邢耀大斧劈下,奪了天彪性命。那邊王楠上前揪住陳希真,希真自覺手臂使喚不得,亦吃王珠江搠殺。三嶽近到張家二子身前,先望莊浩拜道:“哥哥此去成功不遠,我兄弟三人報答了恩情,先去天庭等候。”大喝道:“二子勿得猖狂!”一聲喊,驚到了二張,就看三嶽上去拿住,莊浩乘勢一槍一個,結果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