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時過境遷多少年,心事散落誰家院。
不知不覺間,航班也在她的心心念念中,平安落地首都國際機場。
到達京郊的山莊時,已是深夜。
其實,顧染黎和談瀛洲原本商定的計劃是,第二天再和此次奔赴的主人公相見,結果,沒想到,她正辦理入住時,正好碰上回來休息的艾嘉笙,然後,顧染黎就看着眼前的姑娘,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眼淚就那麼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這一刻,說她心裡不震驚,那是假的。
她的詞,能打動人,她不意外。
但是,能在一個人的腦海裡留下這麼深刻的人生印迹,她着實是沒有想到。
其實,艾嘉笙這個名字她有印象,常聽音樂社的人提及,說她如何優秀,如何打得一手好架子鼓,當然,她也在一個意外的時刻,看到了某個小師弟在聽到她名字時泛紅的耳根。
這晚,她的忠實聽衆,以盈盈熱淚迎接她的出現,她們推心置腹地聊了很多,連帶着某些記憶也連根拔起。
以至于回到房間時,說不清為何,顧染黎隻覺得自己心頭躁動。
正巧看到詹世鈞發來的郵件,她索性打開電腦,本想用工作來壓壓心頭的情緒,可無奈,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于是,她心煩意亂地合上電腦,來到了山莊自帶的清吧。
良夜、溫酒、昏黃燈光,讓她輕而易舉陷入回憶之旅。
當初,她之所以寫詞,不過是因為她熱愛,她也有能力;當初,她之所以寫詞,也隻是為了給自己尋找一個精神寄托,但她萬萬沒想到,這些作品,不止成為了她的精神寄托,還成為了更多人的。
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她再也沒有提過筆。
所以,她本以為那些創作的時光,隻是她生命裡昙花一現的美好記憶,不會有人在意,更不會有人提及。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有人懷抱着她的文字,走了千裡萬裡。
其實,沒人知道,她曾經也為了自己的夢想孤注一擲,但現實很殘忍,沒有讓她收獲欣喜的結局,于是,潇灑離去,不再眷念,也不再貪心。
可是,這份熱愛,她真的放下了嗎?
那麼,電影播放至最後一幀的注視算什麼?
繁華街道和安靜小巷的側耳傾聽算什麼?
看到那麼多走心評論時的欣喜算什麼?
她到底在不甘什麼?在等待什麼?又在期待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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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今天有個飯局,傅京津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本以為爺爺早已入睡,結果一開門便看到房間的陽台還亮着燈,輕輕搖晃的藤椅上,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個人。
于是,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用雙手推拉開陽台門,他慢慢走到藤椅前,半跪下來,嗓音溫柔地問:“爺爺,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不睡?”
看到他,傅原兆眼角一彎,淡淡笑了一下:“你不回來我怎麼舍得睡。”
傅京津耐心地和他解釋:“這幾天公司事情多,我就忙這一陣,您不用擔心。還有,我帶您來這兒,是讓您放松的,結果您睡得比在家裡還晚。”
傅原兆輕輕握上他的手,滿眼心疼地問:“事情怎麼樣?還順利嗎?”
他擡手,輕輕拍着眼前人蒼老的手背,讓他放心:“順利。”
“之前累還是現在累?”
他笑了笑,說:“都不累。”
“你這小子,就不跟我說真話,行了,”他借着傅京津的力道,從藤椅上站了起來,“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休息。”
“好。”
确認傅原兆的房間熄了燈,傅京津才從房間走了出來,然後,關上門,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位于閣樓的清吧。
其實,這山莊他也是第一次來,具體提供什麼飲品他并不清楚,于是,試探着問了一句:“你好,請問有助眠的茶嗎?”
此刻的他,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這句話會落入他日思夜想的人的耳朵。
這晚的風很輕很柔,吹得人心裡直發癢,顧染黎感覺自己的心緒被晚風纏着,怎麼都想不出個答案,于是便從靠窗的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半開放的陽台前,想要舒展一下神經。陽台上,有一個人工建成的池塘,粼粼碧波裡,有幾條小魚,正趁着月色遊來遊去。
顧染黎覺得有趣,便站在那裡,安靜地盯着看。
直到一個低沉舒緩的聲音,強勢霸占住她的耳朵。
她憑本能轉身,一眼便看到那個站在吧台前的身影。
他剪短的黑發,更顯幹淨利落,修長挺括的身型,将他身上的那件黑色大衣,撐起得恰到好處。
他此刻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隻從背影,她也能看出他的從容雅緻,看出他自帶的穩定内核與秩序感。
所以,不存在錯認,也不存在幻聽。
面前那個人,就是真實存在的、讓她日思夜想的、與她久别重逢的他。
可被注視的人,此刻絲毫不知誰在身後,聽到肯定答複,傅京津便站在吧台前等候,等候的時候,他覺得有些悶,便擡手,拉了下黑色領帶。
或許這晚的風很能體恤人,看他燥熱,便大肆吹過一扇,吹走他心底煩悶的同時,也将他大衣的一角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