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平早就察覺有人在偷看。
模樣很年輕,綁個馬尾辮,淺色牛仔,白色T恤,簡單的搭配,穿在她身上,說不出的好看。
怯怯悄悄地看他一眼,再迅速轉回去,自以為做得很隐蔽。
他覺得有趣,不動聲色,把人盯住。
于是等她再看過來,就毫無防備撞進了他的眼睛。
像被掐住命運的後脖頸,她傻在那裡,束手就擒。
有點可愛。他笑了一聲。
她顯而易見很慌張,起身就要奪門而逃。
可門在他那一邊,要走,就必須從他身邊走。
……隻好低下頭,坐回去,縮在角落裡。
他站起身,往外走。
腳步聲漸遠,她長出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口幹舌燥,太緊張了。
端起茶杯,低頭抿一口,再擡頭,本該走遠的人竟坐到了自己對面!
茶杯“哐”一聲砸在桌上,容平覺得自己的心也像似被狠砸一下,亂了秩序。
她臉漲得通紅,連耳朵根都是紅的,雙手原本擱在桌上,顫得厲害,于是很快又縮回去,藏起來。
頭埋得低低的,隻給他一個腦袋頂,脖頸纖細,肩膀還在輕輕發抖。
心裡有些抱歉,容平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你——”
她卻像是吓了好大一跳,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容平:……
他腦子有點熱,有點暈乎乎,漫無邊際的空茫裡有些不知來由的虛乏無力。
她在沉默裡忐忑擡頭,看了容平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心慌意亂。
容平待不下去了。
她條件反射一樣在他身後跟。
走出去好遠,背後的視線依舊灼熱,快把自己戳出倆窟窿了。
容平蓦地站定。
他身高腿長,步子又快又急,她在後面本就跟得吃力,急停之下沒防備,直撞到容平背上。
溫軟的身體貼上來,像是閃電劈過天靈蓋,容平渾身戰栗,整個炸毛。
他壓下身體的感覺,克制地問:“我已經忍耐很久了。你要跟到什麼時候?”
她本就慌得不行,正手忙腳亂往後退,聽到話忽然白了臉,仿佛容平那句話是拿刀剜了她的心。
整個人搖搖欲墜,卻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
走着走着開始跑,跑着跑着摔一跤,很快爬起來,一瘸一拐,落荒而逃。
容平握緊拳頭,心頭難以名狀的情緒激烈翻滾。
隔天,同一間咖啡館,一眼看去又是她,坐在那裡不說話,像一幅畫。
大踏步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睜大雙眼顫着往後躲,容平有些不受控制,一手掐在她後頸把人往身前帶,一手拽住她的手臂把人困在懷裡…
電話鈴像一道驚雷,把容平從床上炸起來!
挂了電話,容平兀自心悸,半晌才回神……
容平捂着臉,頭一回覺得自己真不是人…
蘇輕塵稀裡糊塗回了家,翻了半天才翻出鑰匙,開了門,頭暈得厲害,扶着牆,渾身無力。
膝蓋磕破了,有蜿蜒血迹,她也不在意,腦子裡嗡嗡作響,在地上躺了許久,手腳冰涼。
掙紮着起來,去浴室囫囵沖個澡,熱水灑在膝蓋的傷口上,痛得哆嗦,也懶得管,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腦子裡一片混沌。
第二天早上,鬧鐘響了三遍,昨晚沒拉窗簾,滿室刺眼的陽光。
頭痛欲裂,爬起來才覺得臉上濕漉漉的,拿手一抹,大把大把都是淚,自己都不知道夢見什麼。
迅速洗漱收拾完畢,化好妝,換好衣服,出門。
早高峰,到處都在堵車,好容易到了公司,終于還是誤了早餐,踩着點進了辦公室,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
最後确定了一次方案,準時來到會議室,對方交接人員滿臉歉意表示自家項目負責人堵在路上了,可能要晚點。
她一笑,并不說什麼。這個空降的神秘負責人,行事作風自己早有耳聞。
容平一大清早被電話叫醒,困擾于不可描述的夢境和不同尋常的身體反應,有心翹班,在家裡磨叽了一個多小時就是不肯出門。
最後還驚動了大哥。
容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容和,容和讓他往東,打死他也不敢往西…
一路上心不在焉,強撐着精神到了公司,一邊聽着身邊的人彙報項目,一邊無精打采地往會議室走,一推開門看見是她。
容平腦子“嗡”一聲,使勁拿手掐自己胳膊,疼得都抽抽了,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她今天頭發批下來了,搭在肩膀上,服帖在耳後,一身套裝簡潔幹練,看上去終于沒那麼青澀,臉上的妝容很精緻,橘色的口紅很襯她的膚色。
即便用了很重的遮瑕,他一望即知她昨晚可沒少哭,是因為自己麼…
還沒等他腦子裡捋清楚,他的身體已經率先做出了反應,擡起腳快步走向她。
聽見動靜,她放下文件,擡頭,露出禮貌的微笑,看見走進來的人是他。
容平眼睜睜看着她這個堪稱完美的職業笑容一點點支離破碎,瞧,手又開始抖了,得是多克制才沒從椅子上蹦起來奪門而逃啊,自己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容平被她弄得七上八下,心裡亂糟糟,毛茸茸,剪了一茬又冒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