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麼突然要成婚了?可惜老臣不日就要離京,恐怕喝不上這杯喜酒了。”
成煦心情頗為不錯,“老師安心歸鄉,若有機緣,我會帶阮阮一同去長州看你。”
老太師聽他講這話,面上卻并無喜色,“老臣此次能榮耀緻仕回鄉,多靠殿下在中斡旋。”
“我給陛下教了四年書,擔着太師之名,卻實在不知自己到底教了什麼,是教對了還是教錯了。”
成煦沉默了幾瞬,陛下親政的這段時間,多信近臣,朝堂臣工多有震蕩,漸漸有偏聽偏信之嫌。
老太師屢次直言上谏,卻遭訓斥,氣地急病一場。
朝上更有有心之人,彈劾老太師貌似剛直,實則内藏沽名釣譽之心,當褫奪其太師之名。
“老師不必挂懷,”成煦安慰道,“傳道授業解惑,您無愧太師之名。”
老太師捋着長長的白胡子,搖搖頭,“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這輩子,最滿意的學生是先太子,其次就是殿下。”
“先太子...”老太師停頓了下,又道:“常言道,太平本是将軍定,不許将軍見太平,殿下要為自己早做打算啊。”
成煦道:“我心裡有數。”
老太師或許是年紀大了,今日說話并不如前審慎,“當年先太子也是如此,總說有數有數,哎...”
“老師,天子腳下,還需慎言。”成煦提醒到。
老太師歎了口長氣,看着身邊的殿下,憂心忡忡。
成煦扶着老太師入了内堂後,招來蕭風,兩人一道入了偏堂。
“跟着素塵母子的暗衛撤回來,隻留幾人暗中護送即可。”
蕭風心中詫異,昨日還是途中暗殺滅口,今日就變成護送了?
他跟随殿下十餘年,還從未見過這等朝令夕改的旨意。
他這一瞬的遲疑,立刻被成煦察覺到了。
萬幸成煦今日心情好,不僅沒有處罰他,反而頗為貼心地為其解惑。
“她對素塵的情感不亞于對孤,保她平安,就是保孤自己平安。若孤今日殺了素塵,來日她若知道,恐怕就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原來還是為了姑娘。
蕭風稱“是”後,出門辦事。
回到膳堂,一大家子人其樂融融。
今日的這頓飯,既是為老太師一家送行,也是慶賀殿下與王妃的喜事,吃得格外舒心暢意。
成煦陪着老太師喝了幾盞酒,阮阮也就着他的手嘗了一口。
苦的,不好喝,推了回去。
成煦眼底是迷離的笑,就着她的手将那一小杯酒盡數飲了。
午膳後,夫人帶着一大一小到花圃看花,又在花圃中的亭中擺了茶點,讓殿下和太師坐着醒醒酒。
阮阮早就觊觎上太師府的桃樹,眼下桃花已落,結了青色的小果,墊着腳尖去瞧去聞。
旁邊的小姑娘也跳着腳,要她抱起來去看。
阮阮俯身将她抱在懷裡,兩人臉貼着臉瞧一顆青果子。
“王妃喜歡小孩兒,打算何時和殿下生個小世子?”夫人笑問。
阮阮看向亭中的殿下,他正端着一杯茶,徐徐飲着。
從前兩人之間隔着身份、隔着猜忌、隔着生死,如今這些通通都消散不見,她看向成煦時,眼中也多帶了幾分溫柔。
她回首逗着懷裡的小娃娃,道:“從前,陛下年幼,殿下身為攝政王,又同是先帝皇子,若先有了後嗣,會被人視為有奪權奪位之心。”
“現在,朝堂形勢緊張,後嗣之事還得從長計議。”
夫人輕輕歎了口氣。
皇家艱難,一舉一動都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招不慎或許就是先太子的下場。
兩人在太師府逗留到午後,便回了王府。
阮阮許久未回王府,看哪兒都着新鮮。
這次成煦沒讓她回她從前的院子,徑直帶他回了自己的攬星堂。
阮阮進了寝殿,就看到一扇十分眼熟的屏風,那上邊有一隻明黃色的畫眉。
當年她跪着哭着看了一晚上,因而對那隻小畫眉記憶分外深刻。
這筆帳,可以算一下。
“殿下,”阮阮指着那站在樹梢上的黃色小畫眉,道:“當年新婚夜,我在這跪了一宿,哭都不敢哭出聲,那一夜你睡地好嗎?”
成煦走過來,與她站在一處,看着屏風上的靈動畫眉,啧了一聲。
這屏風怎麼還在這。
阮阮又伸出自己的食指,“你看,這個疤還在這裡,”又指了指自己的膝蓋,可憐兮兮地道:“每到換季,或者陰雨天,膝蓋還會疼呢。”
這句話是假的,她沒有這個毛病。
成煦攬着她的腰,将她帶離那架遭瘟的屏風,走到床榻上坐下。
“還有什麼想要算的帳,今晚一道算吧,省地你一會兒一個。”成煦揉着她的手掌心,笑道。
“殿下在說什麼笑話,一個晚上怎麼算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