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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中江奈緒已經隐晦地表達了投誠之心,不過在殺死先代上位之後的一年時間裡,森鷗外卻幾乎一直放任中江奈緒遊離于這一切之外。
他在等。
他知道黑市上有不止一方的人正在找她。
除了幫忙捂住消息之外,他什麼都沒做。
他給了那孩子最後一次抽身的機會。
如果她想離開,他可以給她安排一個全新的身份,甚至送她離開橫濱,離開日本。
從此她不再是中江奈緒,無論是那個殺手,還是V組織,亦或是那不知名姓的神秘人都找不到她。
可是顯然,她不願意就這樣離開。
在他上位約莫一年的時候,‘先代複活’的流言不知從何處傳了出來,他手中急缺可用之人,于是他讓成天嘗試新自殺方法的太宰治去調查。
太宰治做得不錯,他之前對什麼事情都是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直到他遇到了當時的羊之王中原中也。
鑽石還需要用鑽石來打磨。
太宰治終于打起了精神,羊之王也落入手心,可是森鷗外卻隐隐有種不太美妙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回到辦公室之後達到了頂峰。
曾經的先代派幹部此時正躺在首領辦公室的地闆上,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額頭正中央有個黑乎乎的洞,地上的鮮血蔓延,染紅了旁邊的地毯。
他再也不能與他作對,再也不會密謀叛變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殺死他的人沒有離開,她坐在沙發上,纖細的手握着一把M460XVR手槍。
這把槍被稱作‘曆史上最高速的轉|輪|手|槍’,就是這把槍,成了先代派幹部的處決武器。
年輕的女孩表情平靜,她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垂着眸子,神态安甯,不知道在想什麼,仿佛屋子裡死狀慘烈的屍體不存在似的。
聽到腳步聲,她慢慢擡起了頭。
森鷗外永遠都忘不了與他對視的女孩的眼睛。
死亡能夠帶給人很大的改變,哪怕僅僅隻是目睹了這一過程,也會因此而深受震撼。
親手去沾染鮮血更是另一回事,森鷗外見過殺人之後情緒崩潰的人,也見過極度享受這一過程的病态之人,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那雙藍色的眸子依舊透徹,照進去的光依舊清澈無比,無論鮮血還是死亡都沒能使這雙眸子沾染上哪怕一丁點的灰蒙。
這件事似乎并未在她的心中掀起太多波瀾,就好像親自将雙手浸潤鮮血并非是一件會讓心靈感到沉重的事情。
完全沒有任何影響。
但正因如此,反而顯得格外毛骨悚然。
因為這個對視,森鷗外竟然感到後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他從前還是太小瞧這個孩子了,無害的外表是她天然的保護色,這大概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動手殺人,可他之前竟然完全沒看出來。
而且,除了地上已經死透了的幹部,森鷗外還注意到了一些其他東西。
地攤上蔓延開的并非是房間裡唯一的血迹,中江奈緒身後的地闆上和牆壁上還有着許多已經幹涸成褐色的、呈現噴射狀的血迹。
這是子彈貫穿人體帶出的血迹。
更不用說她身上穿着的立海大附中校服的領口早已被血液浸透,額頭上也有尚未處理幹淨的血迹。
盡管這孩子身上沒有看到明顯的傷口,但,那些應該都是她自己的血。
森鷗外早就發現中江奈緒其實也是異能者。
他是一個醫生,一向對周圍的一切觀察仔細,因此他很早就注意到奈緒身上的傷口愈合速度很快,她的身體素質也比一般的異能者更強,他猜測這孩子也許是身體強化型的異能者。
今天所見到的恰恰證實了他的猜想,但森鷗外意識到,他果然還是保守了。
不僅是自愈這麼簡單,子彈貫穿頭顱帶來的後果可不僅僅隻是受傷,這孩子怕是在這裡死了一次。
森鷗外沉默地注視了她很久,随後他擡腳避開地上的屍體,走到了距離中江奈緒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更加近距離地觀察到了那次‘死亡’帶來的痕迹。
很多年前,森鷗外曾經主持過一個不死軍團計劃,他想要借此向上層證明異能者的力量,但不死軍團計劃最後卻失敗了。
經曆了數百次治療,士兵們紛紛心理崩潰,不死軍團計劃被迫流産。
他注視着剛從死亡之界歸來的女孩,伸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那裡幹涸的血迹沾上了他的指尖。
森鷗外問出了一個自己好奇已久的問題。
“……死亡,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聽到森鷗外的問題,此時的狀态頗有幾分凄慘的小姑娘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她皺着眉毛想了好一會兒,期間好幾次想要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又改了主意。
死亡是什麼感覺呢?
她的确很有資格回答這一問題。
因為她曾數次瀕死或真的死去,感受着靈魂被困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深深的無力感翻湧上來,自愈異能力和緻命傷相互之間進行拉扯。
這個過程很痛,細胞分裂的速度被加速了億倍,導緻愈合的過程遠比受傷時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