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轶在出租車裡接到了張潔潔的電話,她帶着些小心翼翼,問:“周許晗還好嗎?”
他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閉眼休息的女孩,說:“她挺好的。”
張潔潔語帶遲疑,問:“你們現在在哪裡?到宿舍了嗎?”
康轶抿了抿唇,看着周許晗的側臉,輕聲說:“她吵着要去找她的小阿姨,我現在送她過去。”
張潔潔松了一口氣。
周許晗有個小阿姨在首都,是白秀的侄女,偶爾會來學校送些東西,或者帶她們一起出去外面吃飯。
“好吧。”她說:“那你照顧好她,到了跟我說一聲。”
康轶應下。
挂斷電話,他長長歎氣,閉了閉眼。
他的心跳正不受控的跳動着,他知道自己現在有些卑劣。
周許晗喝多了,也許大腦不太清醒,并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但他當真了。
他決定當真。
他怎麼會不懂自己的這點小心思,他想和她呆在一起,就這樣安靜的坐着就很好,可以天長地久地坐下去。
康轶伸手将她臉側的碎發别回耳後,伸出的手沒能收回,他的指尖上移,輕觸她的臉頰。
周許晗光潔白皙的臉被酒精烘出一片绯紅。
她的眉眼間帶着書卷氣,笑容明朗,幹淨又溫和。她的眼裡藏着些小叛逆,還有足夠多的堅定,那些堅定讓她總是有些固執地約束自己,按照最規範标準的道路前進。
應該是有些累的,康轶想。
她把自己放進了繭裡,壓抑着自己的任性,努力變成最标準的蝴蝶。
應該是很累的。
康轶的動作擾了她的清夢,周許晗的眼睛照舊閉着,卻伸出手握住了他在自己臉上搗亂的手指,拉進自己懷裡。
帶着些若有若無的小親昵。
康轶偏頭打量她的神情,不确定她是否已經被驚醒。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到一指寬,她的唇就在自己的唇邊,唇瓣色澤紅潤,他低一低頭就能碰到。
周許晗的嘴角輕輕蠕動了一下,又安靜了下來。
有些過分可愛了。
康轶嘴角的弧度加深。
坐了不知道多久,出租車到了康轶租住的房間樓下,司機師傅提醒他:“到了。”
康轶終于如夢初醒,他“嗯”了一聲,嘗試動了動自己的肩膀,感受到了些微酸疼。
那人像是終于被驚醒,眼睛照舊閉着,人已經坐直了。
康轶稍側了側頭,湊近周許晗的耳邊,問:“你醒了嗎?”
“嗯?”
“到家了,要下車了。”
周許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想要睜開,結果卻又閉得更緊了些,把臉皺成了一團。
康轶聲音低啞,說:“起床啦。”
“嗯。”
周許晗終于睜開眼,睡眼惺忪地晃了晃腦袋,又呆愣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反應了一會兒。
她的腦子裡混混沌沌,有時候很清醒,有時候又飄在風雨裡。
她被康轶扶着往下車,走進小區大門,總覺得腳底踩得不夠踏實,硬一步軟一步,飄飄蕩蕩,隻能斜斜靠着康轶,被他支撐着往裡走。
她的聲音很軟,說:“我的腳好像有點不聽話。”
康轶扶穩她的肩膀,聞言輕哼一聲,說:“所以以後不要喝酒了。”他又補充一句:“尤其是,不要和奇怪的人喝酒。”
“我沒打算喝酒。”
“那為什麼喝多了?”
周許晗的語氣有些委屈,她說:“他們很煩,很讨厭。”
但她永遠學不會讓自己直白地翻臉,她學會了拒絕,卻照舊習慣留有餘地。
這是性格使然。
康轶的語氣足夠溫和體貼,話卻說得幼稚,“那我們以後不要和他們玩了。”
“好。”
康轶心裡多了很多很多歡喜,從接到周許晗的那通電話開始。
原本他早早就訂好了飯店,準備帶周許晗去“趣玩”的頂樓吃飯,那裡新開了一家泰國餐廳。
前些天,周許晗說她有些想念大海,在她高中畢業的那個假期,周天譽曾經帶着她和白秀在一個海邊住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他們在海灘潛水,夜晚去垂釣,或是單純的吹着海風發呆,曬得黑了一圈。
康轶沒辦法帶她去看海,但他們可以一起吃點海裡的東西。
還沒等他向周許晗發出邀請,周維就打亂了他的計劃。
康轶不是傻子,他當然聽得出周維的邀請中沒帶着真心。周維光明正大的把自己和周許晗劃進了同一個圈子裡,把他隔絕在外。那是屬于A大的圈子,圈子裡的人都必須足夠出類拔萃,他是格格不入的那一個。
他變成了一個自卑的膽小鬼,還沒加入戰場就當了逃兵。
她應該生氣了。
他怕她生氣,又怕她不生氣,于是一直不敢提及這個話題。
随着周五臨近,康轶的心情變得越來越糟糕。糾結猶豫了很長時間,他還是在今天中午退了自己訂好的位置。
他知道這個周五在大多數人心裡隻是平凡普通的一天,但對他來說不是的。對他而言,這是有些特殊的一天。
他有些貪心,希望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度過。
直到幾個小時前,他都以為這個想法有些奢侈。但現在,她又站在了他的身邊。
康轶把周許晗扶進了房間,他扶着她在沙發上坐好,站直扒拉了下自己的劉海,長長吐出一口氣。明明沒有花費太大的力氣,他的後背卻起了一層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