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燕輝總覺得柳綽這段時間對他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些改變,很小,很細微,可能從外人的角度來看都很難看出來。比如原來他讓柳綽不用給他行禮柳綽總是嘴上敷衍謝恩下次行禮依舊,但最近一次他讓柳綽不用給他行禮柳綽就真的不再多禮了。
還有态度上的一些轉變,雖然柳綽隐藏得很好,但燕輝看得出來柳綽之前在面對他時會有一點緊繃,就好像時刻都在警覺着什麼,燕輝不知道是不是古代群衆都要有這種居安思危先憂而憂的習慣,他也想了不少辦法哪怕是騎馬看雪都沒有什麼緩解,但最近莫名其妙的就好了,好得完全沒有一絲絲預兆,讓為此奮鬥多日的燕輝一頭霧水。
酒樓的疏漏讓他風聲鶴唳了整整一周,這一周他吃不好睡不好還瘋狂掉頭發,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極度緊張小命不保的狀态裡。
然而人可能就是這樣,壓力大一點會心慌焦慮,再大一點就會寝食難安,大到承受不住就幹脆愛誰誰懶得管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或者說壓力這種事情就和搭地基不穩的積木一樣,到一定高度後每搭一塊都會緊張,但最終塌了的時候也就那樣,稀裡嘩啦地倒了一片,哇哦一聲後也就該做什麼做什麼了。
擺爛,哦不,心情緩和的燕輝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至少在府中——不再凹孤僻人設今晚去柳綽的小院一起用膳,天知道他這幾日對着十二菜兩湯和動不動磕頭請死的下人吃得有多心塞。
今日朝中事務比較繁多,回來時已近戌時,天也完全黑了。燕輝換下朝服也沒讓人通傳就帶着小斯熟門熟路地拐到了柳綽住的小院前。
柳綽正在和柳家的暗衛研究裝神弄鬼之技巧,暗衛站得高又眼尖,一早就發現了正往這邊而來的燕輝。柳綽聽完暗衛的回禀後有一些意外,她沒有想到燕輝能平複得這麼快。
柳綽略微一思考,沒讓暗衛抓緊趕在燕輝進來前離去,而是使了眼色。柳綽承認在這一刻她的心情是比較複雜且不理智的,因為比起試探更傾向一種捉弄,而且帶有一點點順帶的小報複。
冬日的夜很黑,月被黑漆漆的烏雲層層疊疊地遮掩透不出一點光亮,園林的曲徑中,小厮低頭提着燈籠跟在燕輝身邊專心緻志地為其照路。
突然,一陣令人寒毛倒立的陰風刮過後頸,燈籠中的燭火跳了幾下,樹影婆娑,人影晃動,氣氛一時間隐秘詭異起來。
小厮感覺到有一滴冰冷的液體滴在自己後勁處,他下意識伸手一摸,發現指腹鮮紅。
燭光驟滅,一個身着帶血青衣沒有五官的鬼魂從牆頭乍現向他們飄來,時現時隐,看不着腳。穿着看起來像是一個讀書人,披頭散發,渾身濕漉漉的像是從水裡剛撈出來。
小厮驚恐之下心直接提到嗓子眼裡,他寒毛倒立感覺整個頭皮都炸了。他很想尖叫,但燕輝素日殺人不眨眼的手段讓他硬生生地壓下了這種生理反應,但随之而來的腳軟卻再也無法控制。
鬼魂在他們忽近忽遠地飄了兩圈,他現在其實應該站起來擋在燕輝前面保護燕輝的同時呵斥一聲,然而别說站起來了,他唯一的理智隻能保證自己盡量别當着自家主子的面吓尿出來。
吓倒一個小厮不算什麼,暗衛得到的指示是要吓到燕輝。他陰恻恻地盯着一直沒有反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燕輝,用腹語發出了一聲空洞的“償——命——”,斷斷續續的,十分陰森。
燕輝依然無動于衷。
他幽幽地俯身貼地飄過去,想抓住燕輝的腳。
燕輝終于沒忍住,笑了聲。
這就很尴尬了,抓住燕輝腳的鬼魂趴在地上轉頭透過豬皮做的凝膠和燕輝大眼瞪小眼。
燕輝笑得肚子都有點痛了,他伸手在“鬼魂”的臉側摸了兩下,撕下一張細看起來有點粗糙的膠狀物:“這做得還蠻有新意的嘛!”
兢兢業業努力吓人的暗衛:“.......”
站在門後期待結果的柳綽:“.......”
燕輝樂呵呵道:“你家主子呢?”
柳綽娉娉婷婷地從暗處走出來,臉上帶着一點笑意:“效果很假嗎?殿下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了?”
燕輝拉起被吓得腿軟跌倒在地的小厮,和柳綽眨了眨眼道:“效果應該是蠻不錯的,看他的樣子就看得出來。”
“至于我沒有被吓到的原因,”燕輝仔細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因為經驗比較多?”
柳綽在心裡想着:什麼樣的人被鬼吓的經驗會比較多?
燕輝在心裡補充着:小的時候愛看僵屍片長大了愛玩密室逃脫?
好吧,柳綽将燕輝迎了進去,歪頭帶着一點疑惑:“不過殿下怎麼一猜就猜的到是我了呢?”
燕輝樂了:“你這小院的護衛水平和王府的差不多,這麼大個人在你這兒裝神弄鬼了半天,竟然沒有一個護衛發現,這說不通吧?”
這倒也是。
燕輝:“你研究這些是為了對付上官泓?”
柳綽黛眉微挑,似是意外。
燕輝:“這倒也不難猜,安京城最近不是在鬧鬼嗎,還鬧得沸沸揚揚的。鬧鬼的地方我在地圖上瞧了一下,那是林平之被推下河淹死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