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真最終也沒有說好或者不好,隻是神情慌亂的離開了。柳綽記得上一世蘇玉真的結局,小産後落水而亡。她穿着一襲白裙身上沒有佩戴一個首飾,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進結冰的湖水中央,在裂開的洞中跳了下去,五天後才被找到屍身。
也許是同為女子,也許是見過蘇玉真年少的風采和張揚,柳綽是真心希望蘇玉真能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柳綽在後院陪傷心欲絕的許夫人坐了一會兒,沒過多久京兆尹就找了刑部的人過來。謀殺朝堂命官這種大案要案京兆尹直接移交給刑部倒也正常,隻是柳綽沒想到和刑部侍郎王郎一起過來的竟然還有燕輝和大皇子燕澤。
燕輝神情匆匆,下馬後就直奔内院,直到看到柳綽緊張的神色才消散了幾分。
“吓死我了,我在宮中聽到許府遇刺,記起你今日要來許府,”燕輝仔細看了看柳綽,見确實沒有什麼明顯傷處,但仍然不放心的問道,“你沒出什麼沒事吧?”
自那晚不歡而散後柳綽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見過燕輝了,她沒有想到燕輝竟然會因為擔心她而匆匆趕來。然而許府新喪,客人來訪不先寬慰主人也着實不妥,柳綽搖了搖頭,示意一旁哭得正傷心的許府家人,道了一句“無礙”,小聲解釋了幾句。
和燕輝因私而來不同,大皇子燕澤此番過來是代聖上撫慰許家。燕澤長相端正氣質溫厚,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都素有仁厚的美名。許夫人還未行禮燕輝就先一步托住了她的雙臂,寬慰的言辭懇切格外令人動容:“許夫人不必如此,許公是儒學大家,一生克己複禮為國為民,聖上得知許公慘遭橫禍悲痛萬分,特讓我親自督辦此案,一定會将犯人繩之以法還許家一個交代。逝者已矣,還望許夫人珍重己身。”
許夫人被燕澤的話牽動心緒,逝者已矣家中的頂梁柱再也回不來了,未來隻剩她一人形影相吊,她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打理偌大的府院。許夫人一想到這些就不由悲從中來,嗚咽聲停也停不住。
燕澤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然而轉瞬即逝。他很快地維持起溫和的表情,俯身細細寬慰道:“許公崩逝,許家如今都指望着您主持大局,傷心傷身,許夫人就算不為自己的身體着想也該為滿府滿院的人振作才是。”
柳綽沒有忽略燕澤眼中一閃而逝的情緒,她打量着燕澤依舊溫厚的模樣微微覺得有幾分奇怪。因為她姑母身處中宮,她自小出入皇宮的機會很多,對幾位皇子都有一定的了解。和喜怒無常的燕輝或者驕奢淫逸的燕祯不同,燕澤自小本性仁義溫厚,曾為了不使伺候自己的宮人受罰忍着不小心别在衣服上的針紮了自己一個上午。若是她了解的燕澤,斷斷不會在一個喪失夫君的孤苦無依婦人面前露出這樣的情緒。
燕澤此來代表的是天家的恩典,傷心難平雖是人之常情但難免會顯得不知恩。許夫人不是無知小兒,她壓抑着悲傷和無措千感萬謝地謝了恩,她知道刑部和京兆尹的官員勢必要再去案發現場查看,然而她實在不想也做不到再次去看自家夫君被歌喉的慘狀,便以自己身體不适為由招來府中管事招待先一步告辭了。
許夫子死得太過湊巧,柳綽本就想從現場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隻是因為身份原因一直不好過去,如今燕輝來了,她跟在燕輝身邊倒也名正言順。
查案和他們關系不大,燕輝也沒有那種想要看血腥場景的獵奇心理。他本意是想找個借口帶柳綽先行告辭,結果一回頭看出了柳綽的考量與打算,“先走吧”這話頓時就說不出口了。燕輝心情複雜感慨了一番自己的原則,最後還是毫無底線地帶着柳綽跟上了大部隊。
許夫子今日休沐,他依照往常的作息卯時起身洗漱用完早膳後在書房看書,巳時蘇玉真和上官泓來到許府門外送上拜帖,小厮拿着拜帖來書房請示許夫子的時候敲門久敲不應,不得已請來管事推門進去一看才發現許夫子已然遇害。
他倒在書架旁邊,脖子被切斷了一半,隻剩皮肉和一半點兒未斷的頸骨堪堪吊着腦袋,血噴得滿書架都是,畫筒倒落在地,不少畫卷散了開來,被滿地的鮮血浸染得鮮紅。
“真慘啊。”
“是啊,什麼仇什麼怨啊。”
京兆尹檢查屍體的差役仵作看着被切斷半個脖子的傷口感慨着。
“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講閑話?!驗出來什麼了嗎?”引着燕澤一行人來現場巡視的少尹恨鐵不成鋼,恨不得上去給他們一人一腳,這種辦事态度讓這些大人物們看到會怎麼想!
仵作雖不識得人但卻認得縧帶,他咋見為首的一人腰間配帶的代表諸王的赤绶吓了一大跳,連忙跪俯戰戰兢兢地回道:“從留在口中和食道中的食物殘渣來看許大人應該是在用完早膳後沒多久就遇害了。殺人者手法老練,一刀封喉,兇器應該是一把極利極快的彎刀,刀身窄而長,彎曲的弧度很大,而且刀身上應該有一道防止卡刀的血槽。”
柳綽心中咯噔了一下,她面色不佳地給燕輝遞了一個眼神。其他人或許很難立馬反應過來,但柳家在北境戍守了幾十年,幾代人都埋沒在大漠黃沙之中,柳綽聽見仵作的描述立馬知道了兇器的長相,那是北夷人慣用的彎刀!
?燕輝完全沒有明白柳綽這一眼的意思,這種感覺就和朝堂議事中朝臣們時不時想要用眼神和他交流一樣。眼神交流是要靠對事情背景差不多一樣的的了解和認知啊,對待一個對你們這個架空時代一無所知的外來人員,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嗎,我真的很怕會錯意變成搗亂啊!
刑部和京兆尹的官員一直在讨論兇器可能的模樣,倒是上官泓在一旁聽着插嘴道:“聽着倒不像是大魏境内常用的,有沒有可能是外邦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上官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