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我是說身份上、也算是夫妻,我納妾你心裡就沒有一點不舒服?”
柳綽略帶疑惑的表情告訴了燕輝答案,燕輝的胸口仿佛被堵了一塊鉛,壓得沉甸甸的,不舒服極了。
“你不用做這些,我沒有納妾的打算和需要,以後誰再送人過來你直接拒了就行,拒不了的直接和我,我去拒,沒有必要白白耽誤這些不相幹人的青春。”
雖然不理解燕輝的态度,但柳綽懂了他的意思,左右還是擔心旁人送的人可能有眼線。
燕輝:“我來得晚,很多事情也來不及阻止,我知道你我成婚是局勢所造,并非因為感情。”
“怎麼會,”柳綽以為燕輝是在試探,想也不想地回道,“殿下淵渟嶽峙,妾身很早以前就一直仰慕于您。”
哦,很早以前,那仰慕的也不是他本人,燕輝面無表情地想着,可惜如今人都換了。
“據我所知你和我原來也沒有過多的接觸,說不定是距離産生美。左右我們兩如今同住一個屋檐下,你可以再看看我和你心中那人是不是一個。當然你也沒有必要困死在這個宅院中,未來你如果喜歡上别人,到時我也可以給你一份和離書,盡我所能成全你們。”
柳綽沉默了下來,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這樣的話,從這樁婚事定下來的那一刻開始,或者從她作為柳家嫡長女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就已經和她的喜好無關了。權力的更疊、家族的未來,哪一樣不比她個人的喜好更重要?也有人和她感歎過生于鐘鳴鼎食之家的不易,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第一個明言她可以選擇跳出去的人竟然會是燕輝。
是不是一個人,柳綽福身望着燕輝離去的背影,無數被邏輯刻意掩蓋的細節又浮現在腦海中。
是夜,王府中一片忙亂,一個舞女打扮的人在婢女的引領下走進柳綽的院子,她出身淮揚,幼年因為家貧被賣給牙婆,後輾轉來到安京中的樂坊安身。柳綽知道她薦的人燕輝就算接受也會有所防備,是以輾轉委托不涉及黨争的景王利用年節相贈,而甯棋則是為該女伴舞的舞姬。
“我看這事懸了,”甯棋接過杜若遞來的茶,“我開始還以為晉王殿下是想全收呢,結果沒想到全給遣走了,真真是好無情。”
柳綽笑了一下,她也沒有想到燕輝态度會這麼強硬,景王不涉黨政寄情山水,又是燕輝的王叔,本來于情于理不管看沒看上燕輝都應該會賣景王個面子先收入府中。柳綽又想起燕輝适才的話,晃了一下神。
“你托我打聽的事情我打聽到了,”甯棋初到安京時曾受過柳綽的恩,雖然身份懸殊,但她一直很喜歡柳綽這個人,“敲登聞鼓的前一日,齊澤林來樂坊确實是來送詞譜的。他和我們樂坊中的琵琶聖手晴裴私交甚笃,我旁敲側擊地問過晴裴,她說齊澤林往日拖延,這還是第一次提前一旬就将詞譜送了過來。她本來還想打趣幾句的,但見齊澤林的臉色不好就沒多言,她也沒有想到竟是最後一次見面。”
這麼看齊澤林血濺朝堂确實并非一時激憤,而是去敲登聞鼓之前就已經決定了。他知道自己是要去赴死,所以才提前将未完成的詞譜作完。
柳綽:“那我托你打聽的,他前些日子有沒有哪段時間狀态特别不好?”
甯棋:“有,但是卻是三個月之前,晴裴說他當時不知道受了什麼打擊,一連醉了十多日,最後還是樂坊的人去他城郊的家裡把他給弄出來的,他當時手中還一直抱着一個木盒,誰來掰都不松手。”
那木盒應該就是裝有林平之被墨迹染髒的進試卷的盒子。柳綽端着茶杯,陷入沉思,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齊澤林的事情,齊澤林和她交談中有一句話讓她格外在意,他說‘這些事情當年無人知曉,怎麼過了兩年知道的反而一個比一個清楚’。齊澤林死後她曾想過會不會是還有其他人知道那段過往并且先她一步找過齊澤林,這樣就能解釋當日在看到她派人送去的上官泓的卷文時齊澤林沒有任何驚訝。
甯棋:“需不需要我再多找人問問當時的具體情況?”
柳綽搖了搖頭:“知道這點就已經足夠了,你别牽扯太深,以免無妄之災。”
此人出手狠絕,先是以其妹一家逼迫齊澤林血濺朝堂,後又迫使山賊滅其妹一家、兩屍三命,實在陰毒,柳綽暫時摸不透幕後之人的身份,不願再牽連旁人涉險。
三個月前嗎......
根據貢院那邊的調查線索,三個月前的那段時間隻有太學的許斌去調過往年進士考的卷檔,而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位許夫子應該是燕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