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噎了一下,皇後娘娘隻是有這方面的考量,但具體是誰當然也還沒有考慮好。不過,她一巴掌呼在柳璇的背上,“你還知道皇後娘娘一向看不上你,你到底怎麼回事,平日裡不也挺能讨你父親歡心的嗎,怎麼一到皇後面前就和個棒槌一樣?”
讨她父親歡心那是可以在柳府過得更好,讨皇後歡心可以幹什麼?方便聯姻的時候被想起嗎?
“行了,這些你也别想太多,大夫人家的親戚特意趕在柳綽歸甯之日上府,且有的鬧呢,待你父親一走你就過去,隻要三皇子看上你,嫁過去不是順理成章。”
柳璇難以言喻地瞅着自己的親娘,就這樣被連打帶推地給扯出了門。
後院水榭中,燕輝正在欣賞藏畫,其實作為一個藝術修養匮乏的人,燕輝對這些畫的感官隻有顔色畫得不錯看得順眼和顔色搭配奇怪看不順眼。然而再這麼樣,都比和柳堰延尬聊朝政要好——說實在的,要不是昨日恰好找小厮補了個課,柳堰延的話百分之九十九他都得接不上。是以當柳堰延說還有幾幅藏品在書房,想要去拿,請他在這兒稍等時,他簡直欣然答應,并且希望此去書房路途遙遠,來回最好能花上個把時辰。
就在燕輝架着腿以一種非常閑适的方式曬着冬日的暖陽時,他看見一個身着嫩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端着果盤和茶水從曲廊中走了過來,她眼睛很大,長相甜美,應該不滿二十,婢女嗎,但穿着好像又和剛剛見過的那些不太一樣。
他收起腿,理了理衣服端坐在石桌前,端着茶盞,态度冷傲,“東西放這就下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她娘為了制造第一眼的驚豔,壓箱底的首飾都逼她帶上了,結果燕輝竟然把她看成了婢女??天啊,柳璇在心中為柳綽默哀了幾秒,好歹也是安京城中排的上号的美人兒,結果嫁給了個眼瞎的。姐,你好慘啊。
柳璇施施然福身,“臣女柳璇,見過三殿下。”
臣女?柳?那豈不是柳綽的妹妹?燕輝嗆了出來,連忙起身相迎,結果剛張口就卡殼了,這關系該怎麼稱呼?他們這裡有小姨子的叫法嗎?
柳璇看見燕輝張了張口,又閉上,又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姐,你嫁的這人别不是還有什麼語言障礙等問題吧。
“父親找畫可能尚需一段時間,家母擔心三殿下久坐,特讓臣女為您添些熱茶。”
“噢噢噢,謝,哦不,勞煩了。”終于可以不用想稱呼了,燕輝借坡下驢,順着柳璇請坐的手勢重新坐了下去。又是一輪新的社交,她會問什麼?他該回什麼?好安靜好尴尬,他要不要主動說點什麼?
柳璇一面斟着茶,一面用餘光瞥着燕輝。就在燕輝走神的瞬間,她立馬擡高了茶壺。滾燙的茶水順着桌邊流到燕輝的腿上。
“啊啊啊,燙燙燙!”燕輝掀着衣擺,連蹦帶跳地站了起來。
燕輝這廂剛跳起,柳璇那廂就扯斷了手鍊。圓潤潤的珍珠撒蹦在地上,正好滾在燕輝正好要後退的腳下。
“咚——嘭——”燕輝一屁股跌在地上,摔倒時為了借力,桌上的果盤茶點又砸了他滿身。
“三殿下,您沒事吧?”柳璇拿着茶壺,無辜的臉上滿是震驚擔憂和慌亂,連忙想要上前攙扶跌倒在地上的燕輝。
“停!别動!你就站在那裡!不許動!”燕輝看着就要上前的柳璇吓得一連四個感歎句,撐着地就往後挪了幾步,十分恐慌。
老天爺啊,她手上可端着熱茶壺,這要是踩着個滾在地上的珍珠澆他身上,那他可就真沒地說理去了。
柳璇覺得有些可惜,最重要的一步她還沒發揮出來呢。算了,畢竟是皇子,也不能欺負得太狠。她放下茶壺,一臉不知道怎會如此的恐慌,落着淚就要給燕輝下跪磕頭請罪……
诶诶诶,他還沒哭,她怎麼就哭上了。不是姐妹嗎,為什麼相差這麼多啊,你姐可是打碎牙齒混血吞的性格啊。
就在燕輝被柳璇哭得一個頭兩個大的時候,被他念叨的柳綽正在書房拜見她的父親。
柳堰延四十過半,因為常年混迹軍營的原因身材保持得很好,絲毫沒有中年男子大腹便便之感,他眼角處有一道不是很明顯的刀疤,是當年幫皇上抵擋刺殺時留下的,給他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容添加了幾絲威嚴,當然,也添加了幾分一眼就能看見的忠誠。
柳堰延将東西遞給柳綽:“這是皇後娘娘剛剛派人送過來的,收錄在貢院中元平十五年進士考的謄繕,隻是貢院中有不少上官家的門生,皇後就算做得再隐蔽,也瞞不過上官榷。”
“無妨,此事已有一些年月,上官榷做事缜密,相關之人怕是早已被滅了口。上官榷知道我們在調查,勢必會思考當年是否留有什麼漏洞,順藤摸瓜,說不定我們還能跟着他的行動找到新的證據。”
柳綽翻閱着謄繕,從裡面找出了上官泓的答卷,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發現确實毫無破綻,天衣無縫。
柳堰延看着柳綽颦眉沉思的模樣,一向嚴肅的臉色稍霁,柳綽确實活成了他心中對嫡長女的期待。對于不同女兒,他是有不同期待的,像柳璇等,天真活潑就很好,但柳綽,他希望她能活成柳荺心那樣,能身處中宮手握權力庇佑柳家。
柳綽察覺到柳堰延正打量着她,她将手中答卷遞了過去,“父親可是要看看?”
他是武舉出身,然後襲爵,進士科的東西他能看出什麼?然而父親的威嚴還是得保持,柳堰延接了過來,煞有其事地翻了幾下,随後放在一旁,轉移話題:“我聽說你派出去了不少人,有盯着上官榷的,有盯着上官泓的,但跟着上官榷的心腹王霭的夫人是有什麼打算?據我所知此人好像就是一個普通的後宅婦人?”
“确實,但若是暗衛調查的沒錯,她應該和上官泓另有苟且。”
柳堰延一口茶差點嗆了出來。
柳綽:“而王大人家的兒子,說不定也并不姓王。”
“......”柳堰延消化了一下,“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後宅之中,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流言,女兒也隻是順藤摸瓜,賭個運氣罷了。”
柳堰延對後宅的事情不了解,但對朝中的局勢還是很清楚的。他琢磨了一下:“但你想用這種事情逼反王霭倒也不容易,他這些年跟着上官榷,早就和上官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确實,”柳綽擡起頭,眼神冷靜,“但若是上官榷先想滅他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