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代表他會放任魔修在眼皮子底下逍遙,但此案的關鍵是救回失蹤百姓。
“可...”
可賈富商是唯一的線索,這樣一來,豈不是自斷後路?
秦顧明白青狸的糾結,他看了一眼天色,堪堪午後,便垂眸道:“各位,先回房中小憩片刻吧。”
說罷,他率先拱手告辭,回房了。
季允緊随其後離開,大殿内隻剩下青狸的一聲“啊?”在回蕩。
青魚重新盤腿打坐,閉眼前,他一向淡漠的雙眸流露出一絲憐憫:“少盟主,标記,沒發現?”
是夜。
秦顧靜坐塌上,數條金紅靈息如絲線纏繞在指尖。
蓦地,其中一道靈息劇烈顫動起來。
秦顧睜開眼,眼中光芒清透如練,幾息之間走出門。
旁側的門同步打開,季允從黑暗裡走出,也是毫無倦色。
秦顧腳步一頓,等季允走到與他并肩。
無需多言,二人禦劍而行,屋舍在腳下飛速略過,秦顧追随靈息波動,落在一處人迹罕至的巷子裡。
甫一落地,就聽到凄厲哀哭:“女兒啊!你要去哪裡?你說話呀!”
快步趕去,隻見一對中年夫婦死死抱住一名妙齡少女,而那少女對父母的哀求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
她似乎力大無窮,以至于幾乎拖行着父母在行走。
魔息在少女周遭盤旋,化作推力迫使少女前進;
相比之下,金紅的靈息就顯得微弱許多,但每每魔息意圖侵入,又總被靈息阻擋而不得。
這就是秦顧留下标記的真正意圖,一縷靈息抵擋不住妖物,卻能為他們争取寶貴的時間。
順着少女空洞的雙目看去,恰是霖安城門的方向。
看來失蹤者都出了城,怪不得官府在城内搜不到蹤迹。
雙指并攏撤回靈息,趁魔息意圖趁虛而入之時,秦顧迅速擡手點在少女眉心!
隻見金光大盛,魔息被震飛數米,倉皇逃竄;
而那少女雙腿一軟,直直倒了下去。
秦顧将她交給夫婦,與季允對視一眼,拔腿向着魔息逃竄的方向追去。
魔息鑽出城門,一頭撞入郁郁蔥蔥的竹林。
秦顧眉頭一蹙:鎖魂陣四周也是竹林!
而眼前,竹林間濃霧四起,女子的吟哦環繞在耳邊,恰如舊事重演。
隻不過這回,有了先前的經驗,二人都沒有再中幻象,一步步往迷霧深處走去。
離得越近,女子的唱腔越清晰,仔細辨認,唱得是:
“莫非你兩眼昏花,
看不見我是你結發之妻?”
配上哀婉的吳語,句句泣血。
不出意外,這戲腔的主人就是蟬娘;
賈富商果然撒了謊,蟬娘之死絕不是病故那麼簡單!
秦顧屏息凝神,将氣息盡數隐匿,他能感到竹林中的魔息愈發強盛,遠比他想得還要可怖。
雙喜娘娘像内的魔息隻是極小一部分,這顯然才是妖物真正的實力。
秦顧吞咽了一下,感到喉間幹澀。
又往前走了幾步,眼前總算出現了濃白以外的景象。
隻見一道婀娜身影坐在巨石上,長而鋒利的指甲貼着一名女子的脖頸,那女子目露驚恐,卻被毒蛇般的魔息桎梏,說不出話也無法動彈。
她們對面,頹然跪坐着一個男子,雙目無神,臉上寫滿了催眠般的呆滞。
妖物——或說蟬娘——黑色的指甲貼近女子頸側,尖甲劃破皮膚,血珠蜿蜒滴落。
蟬娘軟笑道:“官人可願換命?”
被奪了神智的男子當然隻能憑本能回答,緩慢地搖了搖頭:“不願。”
女子的眼眶猛地紅了,大顆眼淚滾落下來,身子簌簌發抖。
指甲卻從女子頸邊撤開,蟬娘一邊舔着指尖鮮血,一邊笑吟吟地搖着腦袋:“負心漢,殺。”
話音落下,數道魔息拔地而起,向着男子面門而去;
秦顧的劍同時出鞘,隻等魔息再靠近,便能一劍斬斷;
一聲鳴叫撕裂空氣,好像嬰兒的啼哭,又似嫠婦的抽泣。
秦顧脊背發冷,猛地看向聲音來處——
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用鮮紅的雙眸注視着他們,撲棱幾下翅膀,從竹枝上飛起,轉瞬消失在霧中。
迷霧刹那間消散,哪裡還有蟬娘和那對男女的身影。
日光穿透竹葉灑在地上,留下一個個黑色窟窿。
而他們出城時,才剛剛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