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傷口,他才再次開口:“多謝師兄寬宏大量。”
說罷,季允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這話怎麼聽都是拐着彎罵他,秦顧卻無暇顧及,隻覺冷汗浸濕後背。
季允此來,療傷是假,試探才是真。
秦顧苦笑,撫了撫肩上的繃帶。
他果然沒有相信自己是真的失憶,但今天硬生生接下的這一劍,大概讓季允搖擺不定了。
任重而道遠,先睡覺再說。
雞鳴的時候,秦顧從睡夢中醒來,傷口經過一夜已近痊愈,他便簡單整理下衣物,推門而出。
季允和青狸已然在門前等他,城中不可禦劍而行,三人便騎馬前往那捐贈神像的富商家中。
富商姓賈,做的布料生意,發迹就是近幾年的事情,資産在霖安城中也算排得上号。
他們借了官府的名義,賈富商一早就派了府中管家迎接,自下馬入府起,一路都有下人問好,甚是恭敬。
接近中堂,大腹便便的賈富商親自在長廊裡侯着,一邊陪笑,一邊請他們入座。
秦顧皺眉,倒不是禮數周全不好,隻是從賈富商到管家下人,一個個都像是要把他們往屋子裡“趕”。
分明賈府甚是氣派,難道庭院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麼?
多留了個心眼,秦顧落座時,不動聲色地釋放出一縷神識。
出竅期修士可将部分神識與本尊剝離,在場幾人中,唯有他能做到。
但做不到,不代表無法察覺,神識釋出的刹那,兩道視線一左一右投了過來,似乎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秦顧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賈富商自是不知道秦顧的小動作,揮手屏退下人後,“哈哈”笑了笑:“諸位大人,不知找草民有何事啊?”
雖沖三人抱拳,面相卻朝着秦顧,顯然是在等他開口。
短短幾步路,賈富商便一眼看出了秦顧的身份最高,此人察言觀色能力之強,讓秦顧暗暗心驚。
話都遞過來了,沒有不回的道理,秦顧思忖片刻,自袖中取出神像裡的錦囊:“老爺可識得此物?”
連其他兩人都沒想到秦顧如此單刀直入,賈富商更是一怔:“這...不知大人是什麼意思?”
“您是聰明人,我也不拐彎抹角,”秦顧将錦囊放在桌上,“數月前,您請人塑了一尊雙喜娘娘像,這錦囊就是從神像裡找到的。”
賈富商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那神像...”
秦顧道:“砸了。”
語氣平靜,好像在陳述一件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賈富商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僵硬,半晌,發出沉沉一聲歎息:“幾位大人有所不知,其實這錦囊,是我多年前與一女子的定情信物。”
說着,他語意悲戚:“我經商,免不了出門在外,等我回到家鄉,她已過世許久,竟是沒見到最後一面...這尊雙喜娘娘像,也是為了盡一盡我的哀思。”
秦顧毫不避諱地打量着賈富商的一舉一動,言辭懇切:“老爺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隻是女子去世多年,怎麼最近想起來打造神像了?”
一旁的青狸顫抖幾下,險些笑出了聲,連季允的目光都變得複雜些許。
賈富商擦眼淚的手一停,倒是看不出異樣:“不瞞您說,最近幾個月,我總是夢到她,恐怕是她在地下過得不好...”
于是造了神像,為這名叫蟬娘的女子積德。
倒是沒有明顯的邏輯漏洞,秦顧拿起一塊桂花糕吃了,拍拍手上的碎屑:“茶和桂花糕都不錯,多謝老爺款待。”
便站起身,又将錦囊收好:“這錦囊還不能還給您,等案子了結,自當親來歸還。”
這就結束了?賈富商喜出望外,見秦顧要走,趕忙揮手叫管家送他們出去。
從進府到離開,還不足半個時辰,等遠離賈府,青狸忍不住問:“少盟主,您當真覺得這姓賈的沒有問題?”
秦顧笑而不語,青狸急急道:“少盟主,就算賈富商所言不虛,但神像中的地魂若真是那女子的,那...”
那就不是積攢功德,而是鎮壓魂靈了。
周遭忽有靈息波動,青狸擡起臉,隻見一簇金紅光芒在秦顧身側萦繞,旋即與他合為一體,這才想起:
秦顧在賈富商家中留了一道神識!
神識能将所見所聞共享給本體,如今神識歸位,秦顧唇角的笑容卻一點點收斂起來。
青狸說得沒錯,賈富商顯然不知道他們是仙門中人,這才敢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他的話未必全是假,但至多也隻有一半是真,而塑神像的目的,更是完完全全的謊言。
方才賈富商激動落淚的同時,神識也将賈府轉了個遍。
在寬敞明亮的府中,有一處格格不入,竹林密布,不見天日。
竹林中有座七邊形石台,七邊皆被鎖鍊捆縛,而石台上,刻着不知是誰的生辰八字。
秦顧透過神識看到這一幕,隻覺得頭皮都發麻。
——鎖魂陣!
将魂魄鎮壓在石台之下,日夜受鐵鍊禁锢,直至魂飛魄散。
這是極為惡毒的陣法,已被修真界廢止多年,原身隻在飲楓閣藏書閣裡偷偷翻看過,就被其母罰了整整一月緊閉。
也就是說,現今還會使用這種鎖魂陣的,唯有...
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