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許家人從來都是壽終正寝,沒有意外死亡的。”
許佑祺眉頭一皺有些難以置信,質疑道:“許家那麼大一個家族,不說幾十個,加上那些旁枝末節的親戚少說也有幾百号人,就沒有一個出事的?”
她這也不是希望人家出事的意思,隻是想說那麼多人,概率擺在那裡,說完全沒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聽她姨奶奶說的意思,又好像是真的。
“有,你太奶就是摔下樓梯頸椎骨折死的,她死的時候我也才一歲多,算起來那時候你太奶年紀也還不到五十。”
“我就說……”
“我小時候聽你奶奶說過,說許家祖上行善積德,所以許家全族人都被神明保佑,身上有福緣,隻要福緣在,人就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壽終正寝。”
這是許佑祺第一次聽說關于許家福緣的事,按她媽媽的說法,這許家祖上得是幹了什麼拯救銀河系的事情,才能讓後輩世世代代都被神明保佑,還是那麼大一個家族,每一個人都保佑的話,這神明忙得過來嗎?
不過這件事對許佑祺來說還蠻新鮮的,就像聽故事一樣,于是她繼續追問:“那太奶是怎麼回事,還有奶奶,她們身上是沒有福緣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奶奶沒說,也不準我問。”許秀文聳聳肩,手裡的紙錢說着話時已經燒完了一沓。
接下來的話題已經脫離了奶奶,都是她媽媽問她去哪裡旅行,玩了哪些東西,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許秀文很了解自己的女兒,要是想做什麼都能做到最優秀,所以她也從來不催她,小時候不催她學習,長大後也不催她工作,因為她的女兒總是有自己的打算。
聊着聊着,天邊泛起了亮光,許秀文這才有了些許倦意,去睡了兩三個小時,醒來後就把許佑祺趕回房間去休息了。
許佑祺躺在許久都沒睡過的床上,昨天奶奶出事後,陪護的安姨特别又打掃了一遍,所以枕頭被套全都是新換上的,上頭還有淡淡的香味,人去世後按照她們的習俗,親人是不可以洗澡的,不過現在已經簡化了這項規矩,葬禮的第二天下午就可以洗了。
她躺在床上,能嗅到衣服上傳來的燒焦味,那是她燒了一整晚紙錢沾上的,洗衣液的香味和焦味融合在一起成了第三種怪味,她放空了腦袋發着呆,盯着頂上的天花闆,外頭傳來隐隐約約的誦經音樂,是從菜姑留下來的收音機播出來的。
她動手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枚裂開的玉墜,本該是深紅色的玉墜現在變得更淺了,近乎粉色,隻有細密的紋路是紅色的。
奶奶一直絮絮叨叨說絕對不能脫下的玉墜,現在自己碎了,就在她死去的這一天,這是不是在向她預示着什麼?
冰冰涼涼的玉墜握在手心裡,她側過身子閉上眼睛,任由睡意裹挾自己。
她夢見自己在地上爬,一直從前廳爬到後院,越過草地,來到了池塘邊上,她看着水裡的倒影,是嬰孩時期的自己,含着奶嘴發出了“嘬嘬嘬”的聲音,奶嘴在嘴巴裡一動一動的,她看見水裡似乎有什麼在遊動,像魚一樣鮮豔的色彩,一直在水裡打轉。
她伸出手去抓,沒抓住,又往前湊了湊,就在手指觸碰到水面的那一瞬間,自己被一股力量拽進了水裡,耳邊原來風和樹葉的聲音瞬間都模糊了,隻剩下朦胧的湧動的水聲。
她想要求救,但是這具小小的身體辦不到,她隻能任由自己往下沉,池水湧進鼻腔裡刺痛了她,她不能呼吸,就連掙紮的動作都顯得很微弱,不停地有氣泡往上飄。
緊接着她感覺到,有一隻手摸到了自己的臉,冰冷的,黏膩的……
“祺祺——”
一聲叫喊穿透了水的屏障直達耳膜,她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又站在了四合院的長廊上,她聽見一個小孩在後院那裡大聲喊了一句:“奶奶,水裡有東西!”
許佑祺邁開步伐走向後院,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跑進了屋裡,她沒有追上去,反而是走到了池塘邊上,低頭往下看,水面很平靜,四周圍一點風都沒有,自己的臉非常清晰地倒映在水中,慢慢地,水面泛起了波瀾,她盯着面容扭曲的自己,而周圍依舊沒有風。
“祺祺——”
她聽見呼喚回過神來,一轉頭,許芳舒正站在門口處,一隻手扶着門欄對她說:“不要玩水。”
夢境就到這裡,許佑祺猛然睜開眼,看着熟悉的天花闆,她呼了一口氣,懶洋洋地側過身子繼續趴在床上,半張臉陷進了枕頭裡,嗅着上頭傳來的香味,慢慢地清醒過來。
剛剛做了些什麼夢她已經不太記得了,隻記得自己從小到大奶奶總會時不時對自己說的那一句話。
不要靠近水,小心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