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人念念不忘需要太多回憶支撐,不會有人會比江書久更明白陸聿哲為了一個名字就跨越大半個校園跑一趟的行為有多麼冒險。
“所以你回國後沒有再見到她嗎?想要順利OK是不是并沒有想象得那麼輕松?”
這個問題超越了隐私邊界,他們的關系在漫長光陰的稀釋下緻使如此詢問會顯得突兀不當,但江書久實在太想要一個答案了,她想知道坐在草坪上信誓旦旦的少年到底能否有運氣追回一段愛情。
偏偏陸聿哲告訴她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收獲好運——“我和她實在太久沒見了,上次見她還是在到處都油漬漬的烤肉店,當時聽到分開這個詞後我第一次與她約會而提前離場,要是那時候上天有提醒我一轉身就是五年,我絕絕對對會替她擦幹眼淚,不會讓她哭着離開一座我想與她紮根的城市。”
江書久輕輕彎了彎唇,她本意卻并不想笑。當下她該安慰陸聿哲,用一些“上天會是個好人”或“你們肯定還會再見”這樣的好聽話。
陸聿哲亦做好了被敷衍鼓勵的準備,誰料江書久轉了轉腕上的手表,小聲說:“至少你們有好好告别過。”
她講這話時語氣裡的失落要溢出來,于是陸聿哲猛地想起來江書久好像有位故去的愛人。他神色變得尴尬,有點懊惱自己竟然一時疏忽大意至如此。
現在還不到五點,講座大概率還沒有結束,這說明他們還得在這裡坐上一段時間。
江書久很貼心地照顧到陸聿哲的不安,想了想之後挑了個自認為還算喜慶的新話題來聊:“我結婚啦,大概一個月前。怎麼樣?我效率夠高吧。”
陸聿哲迅速在腦中盤算了下江書久畢業的時間。當時他讀完master學位就回國創業,畢業季想着公寓作為父母為自己讀書購置的房産空着也是空着,索性轉租出去賺點零花錢。
樓下的江書久隔天就聯系他說自己有個在學校讀天文的朋友因為個人原因需要繼續讀博,原先的住宅出了問題因此她十分需要這套公寓。
他爽快答應下來,租賃合同簽署時他禮貌性地詢問江書久要不要回國,她搖搖頭說自己要做很厲害的Dr.Jiang再回國奉獻。
意識到這點後的陸聿哲表情吃驚地很明顯,他以前聽說包辦婚姻在他們這個階層絕非沒有,更何況江家比他家還要更上一層樓,隻是無論如何他也想不通被給予那樣多自由與關愛的江書久怎麼就在回國後義無反顧跳進了圍城裡。
陸聿哲一時無話可說,江書久卻對自己抛出的這話題有許許多多話要講,“很奇怪吧,我回國後我媽媽好熱衷于催我去相親,我也知道因為我姐姐的緣故他們太想看到我踏踏實實将普通人的每一步都走得圓滿,仿佛我循規蹈矩地過好每一天他們就可以看到我姐姐幸福平安的樣子,所有我沒理由不答應。”
陸聿哲早就了解過江書淇和江書久的故事,遠在英國的時候他們就交換過太多。
他們都是很擅長叙述的人,衆人在公寓地毯上隐去主角姓名叙事,就着氣泡酒的聲音聽起來極其平淡,一切是真是假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江書久不會撒謊,誰都知道倫敦那棟大樓裡隻有十二層的江書久小朋友不會撒謊。
江書久很快意識到自己偏題了,她雖然一向松弛卻不會放任自己在與姐姐相關的事情上漏太多嘴。
“那兩個月裡我見了很多男人,他們大多與背景資料上一模一樣。我媽媽總歸是愛我的,家裡餐桌上将資料篩過一遍又一遍,最後挑選出來的也還都是人中龍鳳,我甚至開始懷疑就業市場上人才密度到底有沒有那麼大,于晖告訴我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媽媽推薦的那些人壓根就不會邁入就業大軍。”
他們是挺優秀,但江書久總覺得差點意思,她再願意順着母親心意也不會拿自己終身大事開玩笑,畢竟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
“到最後我媽媽已經松口不再緊逼,我卻遇見溫敬恺。”
江書久對陸聿哲說自己很早認識溫敬恺。
五歲那年小江書久被江氏夫婦從福利院帶回家,自此與西南小城所有的人與事都斷了聯系。
五歲已經是記事的年紀,而當時她還沒有像樣的名字,初來乍到隻覺得周圍一切都陌生。江書淇大病一場躺在床上問呂尚安她是誰,呂尚安走過去摸摸她的腦袋說她是你妹妹。
福利院的媽媽沒告訴小江書久她會因為健康的身體和一雙漂亮地很超過的眼睛而擁有一個極度美滿的家庭,而這個家庭的綜合實力還在平均水準以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