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久聲音輕悠,氣息盡數噴灑在他耳畔,像是蝴蝶扇動的翅膀,卻無端端引起一場飓風——“送你早安吻,溫學長。”
A大管院每周三下午四點鐘開院系例會,要求所有老師必須到場,江書久擅長在人多場合出神或早退,又因為慣常不參與學院的午餐文化建設,因此在場她認識的人隻有寥寥。
譚老師沒有課,早早去會議廳給兩人占位,她見江書久拎包進來後向她招了招手,待人坐下後又故弄玄虛地湊近江書久說:“我聽我雎主任說今天會上要介紹一位新同事,今年管院招的人挺多啊。”
江書久好笑地看她一眼,不輕不重地别回去一句話:“我們譚老師怎麼操心這個?入職兩個周了怎麼還帶着之前的職業病?”
譚菁與從一個象牙塔挪到另一個象牙塔一直做學術的她不同,做過幾年企業人事。
記得兩人入職第二天學院開會,江書久的“自我”介紹都是院長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去的,末了附上一句“自家孩子學成歸國,各位老師都照顧着點”。
當時她從工學椅上站起來鞠了個躬,眼神掃過對面一整排客氣慈和臉龐時還對其中幾個頗有印象,應該都是當初帶過她專業課的老師。
譚菁則不同,她是博士畢業後先去企業做了幾年人事部經理,最後實在受不了其中的彎彎繞繞,她發現真實職場與導師講的組織管理完全不同,績效考評考的不是投入産出而是人情世故,又因為家底殷實伴侶理解便果斷裸辭來A大應聘,直到現在她跟江書久講話談到那三年的工作經曆都忍不住要苦着臉講一句“某某公司把我害慘了”。
譚菁聽到江書久那聲取笑後剜她一眼,不過她也知道這人向來怕聽八卦,隻好收了收心思道:“你等着吧,我聽主任說這新來的小弟弟可有意思了。”
可惜江書久沒能完整聽到這位新同事的入職簡述,上層領導就開學典禮進行統籌安排時她就開始百無聊賴地查郵件,鹌鹑一樣縮在角落,甚至仔仔細細把校報通讀了一遍,終于收到一封來自學生的答疑郵件。
她立刻回複讓同學去辦公室找她,而後悄摸起身,給領導招呼一聲後從後門溜了出去。
學院樓走廊幽暗,江書久折過拐角時與一位穿襯衫的男士擦肩,她當下沒有注意到異常,等到從包裡翻職工卡刷辦公室門的時候才意識到剛才那張臉好像有點眼熟。
何助理入職未終科技好幾年,在淩晨四點鐘為滿座高管拎過咖啡,陪溫敬恺去紐交所挂過牌,當然也随老闆在深夜裡寫過代碼。
這麼多年走過來他自诩經曆過大風大浪不會再輕易為小事變臉色,不過半月前溫總囑咐他将法務叫來的時候他還是暗自懵然忖度了一瞬。
好在他懂得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即刻轉身出去緻電趙女士。
法律這種服務行業秉承顧客至上的理念存續至今,趙思雯與自家老闆亦是多年好友,親上加親的關系使得她知道許多溫總的過往,而在何助理講完話的下一秒,他聽到對面人說了一句“你溫總動作夠快啊”。
彼時他沒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而兩周後的今天他終于頓悟,因為他發現老闆貿貿然結婚似乎并非頭腦發熱的輕率舉動,亦非他最先猜測的商業聯姻——今天老闆來上班,臉上的神色比他想象的要更幸福一些。
當天下午公司有個緊急會議要開,溫敬恺兩點鐘準時從辦公室出來,衣冠整潔神色冷淡應付一場惡戰。
未終一個月後有重要新品發布,他們在行業内口碑不錯,許多媒體公司樂意讓溫總登上版面頭條,公關部也多次建議溫敬恺打造個人品牌,盡可能多的抽出時間參加午餐會或晚宴之類的應酬場合。之前溫敬恺雖不大情願但好在多多少少會出席,近月以來倒是徹底放棄。
公關部經理坦言人情需得維持,為這項新品公司投入九位數,營銷砸下去的錢溫敬恺一場晚宴就能撈回來,又何樂而不為。
溫敬恺靠坐在椅子上,聞言不鹹不淡地轉着鋼筆。
一旁的何助理看看老闆變得沒那麼幸福的臉色,再掃視在座一群精英,低下頭不站隊。
良久,溫敬恺突然講話:“我會委托趙律查一下我與太太簽署的婚前協議上是否有關于應酬的條款,建議我收到了,這半月辛苦大家。”
全會議廳的人都愣住,似乎并沒有反應過來高坐台上的人在說什麼。
而溫敬恺繼續講:“我與太太是利益共同體,牽一發而動未終是我未曾考慮到的,消息拖到今日才知會各位實在抱歉,今晚與傳媒總裁那邊的晚餐我會去。”
公關部經理立刻反應過來,她站起身捏着汗講:“知道了溫總,下次遇到結婚這種事情麻煩盡早...”
溫敬恺往門外走,一邊委托何助理查詢江書久今日課表一邊打斷她:“不會有下次了。”
所以其實溫總是周幽王,周幽王烽火戲諸侯逗褒姒笑,溫總浪費千金隻為免太太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