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天,庚西西到底能不能找到離開這鬼地方的法子?
方才還絢爛的天,陡然變了張臉。
青黑色的烏雲霸占藍天,西邊的遠處閃爍着輪廓清晰的閃電,雲層推動、交互,像一切都有雙幕後之手操縱。
庚西西想帶她們去圖書館,畢竟第一個出現異變的呂悅玥就是從圖書館出來的。
正思索着措辭,“寝室長,瞧着似乎要下雨了,我們去圖書館避一避?”何嘉夢開口提議。
庚西西回頭看了眼她,“行。”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怎麼會什麼事情都進行得如此順利?
地縛靈乖巧抿嘴,滿副純良,亦步亦趨跟随庚西西。
恍如廢棄的破舊圖書館,紅磚紅瓦,牆體斑駁的焦痕隐沒在紅色的油漆之下,不倫不類。
原本需要刷卡才會打開的大門,如今殘敗得向内被砸碎了門窗,檢測器往外滋着電花星子完全報廢,庚西西踹開廢鐵般半耷拉的攔路齒,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入。
“你對這熟悉……”後半截話吞回腹中。
地縛靈黏膩的吐息似乎消失,庚西西回頭,發現它玩心似的在圖書館大門外,不斷猛烈撞擊着玻璃窗,努力張大嘴巴吸引她。
不明所以的王靜和何嘉夢跟随庚西西的目光擡頭看去。
口型一卡一頓,辨析方便。
——庚西西,怎麼辦,我進不去。
“小精靈在幹嘛?它怎麼不跟我們一同進來。”何嘉夢壓低音量,附耳輕問王靜,觀望着庚西西的反應。
“我不知道呀。”
“走啊,你們在說什麼呢?”她笑着單純地打斷兩個室友,順便把信息傳遞給地縛靈。
“哈哈哈,走走,我跟她能說什麼。”何嘉夢嫌棄地白眼,走上前熱絡地挽過庚西西的手臂。
庚西西拒絕,獨自走開。
雷電似乎已來到了圖書館上方,陰沉的氛圍肆虐着周圍環境,狂風吹落木桌上的一疊白紙,簌簌地好似紛飛的紙錢。
揚起庚西西的發絲,書籍在清風中翻頁,手指撫過一冊冊脊背,整整一面刑事紀實書牆。
風吹開她們之間的距離,推動王靜和何嘉夢遠離前方的庚西西。
“你們快來,我想上樓看看。”庚西西囑咐道。
“寝室長,好。”王靜難得心平氣和,代替何嘉夢搶先答複庚西西。
火焰噬過的透明扶梯,褐色污垢,瓷磚炸碎,踩下一步踉跄,身形不穩,她趕緊扶住欄杆。
掌心碰到焦黑杆子的刹那,細弱的“滋滋滋”入熱油鍋聲悄然響起,與此同時,手掌心傳來一股燒灼痛覺。
庚西西呲牙,快速分開,眼見手心皮膚已經被燙去了一層皮,掌紋被磨平,嫩紅色的血肉組織。
合不起來手掌,微曲懸空着,從身上衣服扯了條布帶,将傷處一圈圈纏繞,打結時稍稍勒用力了些,加深了傷處。
濃郁的朱紅鮮血滲出布料,庚西西疼得直呼冷氣,不敢再用力。
站久了腳下的台階,默默透入烘烤的熱感,她吃一塹長一智,連忙迅速一步三跨,跑上二樓平台。
窗口清冷風拂面,庚西西打了個哆嗦,熊熊火苗卷噬皮膚的感受完全褪去了。
左手勒着的濕潤布帶在風中幹燥,血色淋漓的痕迹像繪畫,疼痛隐隐約約,是還能夠忍住忽視的程度。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庚西西怔忡地回身注視那條破敗的樓梯,王靜在最底下朝她揮揮手。
她笑了一下,舉起右手回複。
随後便走進二樓館藏區,沒再在意兩個室友。
自習桌面通電,為了方便學生充電。
此時插座的絕緣保護殼裂開,桌肚内裡纏繞的電線被掏出丢在地面上,脫落的膠皮,掰斷一頭,浸在積水中。
庚西西仰頭,果不其然也在牆角看到了滴水的網,小心避開危險地帶,繼續向前。
書散落了一地殘骸,浸泡在電水中,地闆黑黢黢的凹陷下平滑一塊,庚西西抄了根斷裂木桌的桌腿,去扒拉其中密密麻麻有字的一頁。
小心翼翼地捏起浸泡透了的紙,将它平鋪在附近桌面上。字還沒被泡散,真是難得。
但……
雖然有字,卻好似失語症患者說的話,完全讀不明白,“我要去獅子嘴裡取你,跑樹前有火,大大小小要吃水,小時候我總是……”
庚西西頭痛地撇開了目光。
左左右右找了一會兒,再沒有其他可疑的東西。庚西西走出館藏區,聽見閉環的空曠大廳裡有兩段咄咄逼人的尖銳争吵。
很明顯隻可能是王靜和何嘉夢。
這兩人真是一刻也不能消停,庚西西倒黴催地扶額默歎氣。
正想下樓去一樓大廳調和,忽然餘光中冒出一抹眼熟的身影,庚西西縮回腳,借掩體遮擋住身形,好整以暇地瞧着突然冒出的呂悅玥加入本就紛亂的戰局。
隻不過……她居然是來勸架的。
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不出寝室麼?
庚西西還沒想明白,就被激烈的打架聲吸引。
王靜和何嘉夢從言語到大打出手,鋒利的指甲你撓我、我撓你,三道抓痕布在各自側臉,狼狽的滋着血珠,頭發被抓得亂糟糟,兩個人都像潑婦。
“你們别打了!住手!都給我住手!”
“你們倆又在鬧什麼西皮?寝室長呢?要是給她看見這些,不是讓她樂死了!你倆到底有沒有腦子!”
沒什麼營養的勸架詞,庚西西聽了半會便興趣盡失,收回眼從二樓的應急通道下到一樓。
應急通道完好無損,還有陣陣舒适的清風拂面,隻是門軸有些卡,門把手上還挂着把大鎖,粗鐵鎖鍊斷開,拖在地上。
庚西西沒在意,避開那糾纏不清的三人,從側門繞到正門旁,“地縛靈?”略有期待地微微探頭。
捉弄吓它的笑容凝結在面容,眸中淡淡的喜悅變涼。
地縛靈不見了。
圖書館的正門口、它剛剛可勁撞擊的玻璃窗處,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沒有那張醜陋的臉,半邊臉的肉瘤凸起,嘴角裂開的瘡疤蔓延到耳下。
庚西西攥了攥手掌,陰沉糟糕的天氣,響着悶雷,閃電直直地往學校周圍群山山頂劈去,雨點遲遲未落下,仿佛一切皆是虛張聲勢。
她猶豫了幾分鐘,跑遠圖書館,“地縛靈!地縛靈?”有點天真地用最古老方法尋找。
“地縛靈?”“地縛靈……”
漸漸消失在惡劣的灰黑天色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