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讀書到深夜,他在将婚契的内容通讀過一遍記下之後徹夜未眠學習契約的形制與要求,興緻上來甚至自己畫了幾個,他決定收回對天帝藏書不過如此的評價。
這些契文相當有意思,讓通天專研之心大起,偶有靈光一閃,通天喊出來書蟲杜康,叫他給自己一些筆墨,杜康啃過了書在旁邊呼呼大睡,通天獨自精神奕奕在法寶光芒之下設計新法,将這些契書篆文拆開來以自我喜好書于紙間,他一夜裡筆走龍蛇,有寫廢散落一地的紙張,也有寶光熒熒、内蘊神光的成品。
文字,如此神奇之物,竟有溝通天地之能,若以道力書寫如何?若将道術繪于其間如何?
他将為它們命名符文,此即符箓。
杜康不知道什麼時候不再貪睡,變成一個和蜉蝣差不多大的藕衣小童坐在一本攤開的書上,他招來那些已經寫成或報廢的符紙,不時擡頭看看通天,眉頭皺的很緊,像是遇見了什麼難題。
直到日光成炬照亮一室藏書閣,門外傳來清脆的敲門聲,通天才從那種見獵心喜過度興奮的狀态中恢複,他一夜未睡卻也不覺困頓,依舊饒有興緻,隻是想到今日或許要見天帝,他才揉揉手腕,惋惜地放下紙筆。
“進來。”
巫銜蟬帶着侍女們魚貫而入,書群躲得遠遠的飄回天上當星星,她見怪不怪使喚人端木盆溫水過來給通天擦手,敷臉,抹上好聞的香膏,換上華美的新衣和發冠,戴上他偏好的荷蕊香囊,一個光輝貌美、整潔優雅的少年道君就重新出現在眼前。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杏黃色牡丹花紋絲質紗衣,飄逸靈動,舒适清爽,雖然穿的次數多了容易失色,但以九命的家底,都不會叫他有穿第二回的機會。
這都是多虧了元始碎碎念,讓巫銜蟬這種被貓欽定的管家聽多了如何照顧貓,自有一套流程。
“您真是好興緻,熬夜不睡,今日拜見天帝精神不濟怎麼好?”
巫銜蟬和他相熟,雖然總是被通天欺負、壓着她跑腿當管家,但巫銜蟬事情做的不錯,又是長久的交情了,她敢抱怨打趣通天。
“你見過太一麼?”
通天不理她埋怨,轉過來反問她。
“你都沒見過他,我怎麼會見過?”
巫銜蟬被他氣笑,本來要為他撫平衣領的手佯作重重一拍,頂多是力道重了些,通天卻抿唇作出委屈的神色,頭偏向另一側,“我要告訴我師兄去。”
巫銜蟬深深吸氣,縱然被此貓拿捏多年,依舊難以抑制有時想要狠狠給他兩巴掌的沖動。
“你别在關鍵時刻犯渾,我給你找了幾個見過他的過來,少司命說天帝要設宴,就不給你準備吃的了。”
巫銜蟬壓低了聲音告誡他,主君任性,隻有當管家的多費心。
這話雖然不中聽,但巫銜蟬事情做的合他心意,通天給她個面子順坡下來,至于吃食,出了紫霄宮他一向物欲淺薄。
“左邊是天狗,右邊是朏朏,中間的是梁渠。”
天狗形似狸貓而白首,與讙一樣可以禦兇;朏朏狀如狸而白尾,可以解憂,他們兩個是特征鮮明的,而梁渠則要更獨特一些。
其狀如狸、白首虎爪,她和朱厭是好友,朱厭出現在哪,那就要起兵戈戰火,梁渠則等朱厭吃飽了前往戰火紛飛之所大快朵頤,喜食兵戈與陰煞之氣。
她固然影響不到天帝居所,天狗和朏朏也早習慣一左一右看着她,免得一個不留神給人添麻煩,九命并不畏懼戰争,但總給自己人添堵也讓不少貓心生疲憊,他們自家人管自家人,熟絡得很。
不過早些年玉宸不在家,起不到陪“神子”讀書的作用,九命一緻同意将她打發給天帝公幹,小小年紀就和朱厭狼狽為奸,點起不少戰火硝煙。
“天帝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幾個俱都是曾被玉宸毆打過的,彼此雖有不服,在通天面前卻很乖順。
“是個極和善的人。”
梁渠率先開口,坦率直言,她對天帝的影響一向不錯。
通天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對梁渠和善,就意味着對其他人不太和善。
“陛下是不太重規矩的人。”
通天對天狗的答案起了些興趣,“這怎麼說?”
“陛下制訂了神道的規矩,由各位神君視察不法,但這些不法告到他這裡,常常不會有太大的懲罰。”
太一的規矩和他的處理結果相差很多,神道是那樣重視尊卑禮節,太一卻好像并不重視。
通天沒有表示贊同與否,他想到了興起龍漢清洗的杜康,想到他口中為了躲避麻煩一直待在外面的太一,天帝是否仁慈?
還是隻是單純的傲慢?
“你怎樣看?”
他問朏朏。
“天帝陛下,是有些小心眼在身上的。”
這裡除了九命的貓沒有外人,朏朏猶豫了下開口說了他的真實看法,通天擡眼看他,認為這個看法真實些,他才仔細斟酌了下要如何說。
朏朏解憂,他常被九命之外的人借去照顧郁憤于心的人,作為一隻很能夠安慰人心的貓,他也很受太一喜愛,玉宸失蹤後,他便代替玉宸成了太一懷裡抱着的貓,常常待在天帝身邊,朏朏便能察覺到天帝隐藏在溫文爾雅面目下的冷漠傲慢,以及他十足的小心眼。
“哪怕是受到陛下偏愛的殿下們,最好也不要被陛下發現有忤逆之舉。”
朏朏顯然是知道玉宸貓屬于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貓,他雖然充當天帝的安慰貓,心裡卻對九命更有歸屬感,改不了玉宸任性自我的性子,當下也隻委婉說出不要被發現。
“如果您真想瞞着陛下做一些事情,杜康大人會很樂意提供一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