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位于神州的東側，他們在臨近東方的地方分别，女孩子們駕車向着日出的地方飛去，通天按落雲頭看了看元始。

“你說的好玩的地方在哪？”

“就是這裡了。”

元始拿着地圖仔細端詳，他的方位感一向不錯，遠比通天好上許多，當下便收起地圖興緻勃勃對他師弟道，“這裡就是樕鼄（su四聲zhu一聲）山了。”

“咱們家的鳙鳙魚就是從這裡抓的，叫聲像小豬，還有你喜歡的儵（su）魚，也在這附近的山。”

“光靠這些魚可打動不了我。”

通天眉頭微挑，露出一點傲嬌的姿态，這些魚他都吃過，沒有什麼新奇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能和從前一樣喜歡在河裡摸魚嗎？

元始摸摸自己的下巴，“還有你最喜歡的小珠子。”

靠近中都的東系山脈有很多山上生有金玉，不過那不稀罕，倒是有一些山裡生着的動物會有小珠子，比如葛山上生着的珠蟞魚，這種魚味道酸甜，四眼六腳，吃起來味道也是酸酸甜甜的，凡人吃了不會感染瘟疫。

“我們山上到底不是珠蟞(bie)魚習慣待的地方，你很少吃到珠子吧，現在正好到了東山，為什麼不去實地瞧瞧呢。”

元始循循善誘。

眼見通天有所動容，他繼續加大力度，“何況，師弟主修的是神道，這些天文地理、百族習性的知識師弟學了不少，但隻限于咱們家裡學，這正是驗證師弟所學是否為真的時候。”

“好罷。”

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打動了通天，“我的功課可是門門甲等，師兄等着數珠子罷。”

元始聞言微微一笑，跟在他年歲漸長性格也越發活潑的師弟身後，看他禍害東山系的花鳥魚蟲，偶爾砍翻不長眼的山神異獸，将看得過眼的小獸、珠玉扔到他這裡來，還會順口給他講解一二，元始連連點頭，勤快地為他收起來放到木匣裡。

有時，通天收拾那些缺乏點神智的生物時，他就靠在樹上，欣賞他師弟越發矯健的身手和他遊刃有餘的神色。

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他們是不會用術法的，出門在外不就是享受美好生活的時刻麼，術法用的太勤，就很容易被天道感知到。無論是被兢兢業業服侍神道的奴仆讨好奉承，還是引來其他人圍觀，都會打擾兩人興緻。

通天砍得不耐，吹吹劍上的血，幹脆也坐到樹上偷會懶，和元始看下面蠢笨的山神為找人轉來轉去，拿個果子砸它，也不曉得往上看一看。

他并非嗜殺之輩，也不是天命在身的殺神，然而神州這地方有太多沒法用道理說清的事情，比如神道，比如龍漢劫後的某些山神。

神道一向是詭谲難言的，祂統禦天下萬族，是時下當之無愧的顯明大道，然而祂的秉性也是真血腥野蠻，在天地初開最原始的這個階段，對未知的恐懼加上一些野蠻的獻祭，讓神道的神秘色彩更嚴重了些，也愈發向着人們所揣測那樣無情任性發展。

通天有時會奇怪為何元始在神道上的天賦如此之差，明明被戲稱“萬事通”，元始對神州百族的了解，半點也不比他少，但元始就是對神道不感冒，甯願去學學仙道的術法，也提不起興緻來認真鑽研神道知識。神道麼，看起來也讨厭他，至少他從沒見過杜康跟元始有過交流。

那位天之使者，對他們紫霄宮的大弟子二弟子都有些不太喜歡，但論起誰更勝一籌，那必然是元始。

元始知道他師弟的疑惑，但隻當做不知，這事情如何好說，紫霄宮弟子都有自己的驕傲，早在通天劍斬諸神而元始面無異色時，就顯露了他的一二傲慢，元始不喜歡神道的野蠻，他本能讨厭這種野蠻血腥的道理。

就像師弟砍的這些山神，它們與北地的神靈相似嗎？

自然，它們都有龍的部分特征，也都有着驚人的力量。

可它們又和北地的神靈有着根深蒂固的區别，北地的神靈是所屬山脈自生之靈，東山脈裡的一些山神，卻是龍漢劫數裡隕落的生靈怨念、骨血和一些不知名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由神道創造出的奴仆。

神道從不将它們看在眼裡，視之為草芥，驅之若犬彘，祂創造出它們來，似乎沒有什麼意圖，隻把他們當做為神道天驕試煉用的墊腳石，蠢笨不堪，無益于天，殺掉這些神道創造出來的生物不僅不會有孽力，反而還算是有功于天地的好事。

如通天這般做法，在神州并不少見，總有人要穿過山林，遇上這些非生非死的生物動動手塵歸塵、土歸土，也算好事一件。怨氣消弭、血肉重新融入泥土，來年會長出新芽，山裡就會變得有生機些，再有些機遇的，還會孕育出新的山神，隻要不是從劫灰誕生出來的，都是有靈智的生靈。

神道從來對某些殺戮視而不見，還會誇獎做出這些事情的人，稱為祂的好孩子，好像祂造出這些生物隻是個意外。

這讓元始很不舒服，宗族推崇的生死是神聖的，生和死之間有着明确的界限，生者長存，死者安眠，神道又做了什麼？

元始總感覺神道也和仙道一樣處處埋着坑，隻等人冷不丁踩上去，跌個頭破血流，他為此警醒。

然而神道是此方天地勢力最強的道統，讨厭歸讨厭，元始沒有把不喜放在明面上讓人抨擊的想法。

況且師弟是不一樣的，他适合神道。

元始時長注視通天，他師弟眼底是沒有憐憫心的，誠然有癡意，但那又很淺淡，淺得像春日蒙蒙雨絲落在地上，連地皮都濕不透。

他的情緒之淺薄，隻夠給有限的幾個人，這便不會被人拖累。還小的時候，他就拉着他師弟的手，遇見什麼就給他講什麼，他師弟有時候會呆呆看着他，又看看那些或大或小的生命，後來變活潑了些也變得聰明了，會有自己的意見，他就高興地抱着狡黠貓貓轉圈，誇他好聰明。

他師弟是一把正待開刃的利劍，巢中等待翺翔的雛鷹，隻等一場風雨，便可乘勢而起，聲震神州。

當今的神道由東皇太一執掌，作為天帝約束神道行為是他的責任，有人約束總比自己探索要來的安全，元始私以為，是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