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稚京試探道:“不倒翁?”
“不對!”
“寶塔兒,撥浪鼓,風車……”
溫稚京一連串說了一堆阿昭愛玩的玩意兒,阿昭皆搖搖頭。
“都不對!”
溫稚京作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的苦惱樣子,搖搖頭:“想不到。”
阿昭努起嘴:“敷衍,你都沒認真想!”
溫稚京讨饒:“好阿昭,我是真想不到,不如你讓我看一眼?”
阿昭狡黠一笑跑開:“溫姐姐沒猜出來,不給看!”
溫稚京追上去。
“給我看看嘛!”
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在院子裡追逐,溫翁玉看着溫稚京的笑容漸漸比之前多了,心中欣慰不已。
兩人的打鬧聲引出了屋子裡的靡阿蕪,她站在檐下看着院中嬉鬧的兩人,笑得溫柔。
溫稚京跑累了,忍不住停下來叉着腰喘氣,内心腹诽道:小孩精力就是好,跑半天都不見喘的。
阿昭終于肯放過她,舉起藏在身後的稀罕物件。
“是千千車!”
那是個徑約四寸的錐狀小玩意兒,面平,中間微微隆起的地方豎着一根僅約一寸的鐵針,以手撚動便能使其轉起來。
這樣的千千車溫稚京小時候常玩,阿昭顯然第一次玩,得意洋洋地舉着千千車,格外興奮。
溫稚京笑着追過去:“給我玩一次。”
“三局兩勝!”
“一言為定!”
兩人跑到院子裡那張石桌旁,入迷地玩了起來。
溫翁玉和靡阿蕪兩人也去湊了個熱鬧,靡阿蕪手裡還捧着簸箕,一邊不忘将綠豆裡的浮殼挑出去,一邊替那鬥得興緻濃烈的兩人記着勝負的次數。
哄笑聲和打鬧聲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
次日清晨。
溫稚京醒來時,手腕都是酸的。
靡阿蕪家位于相對熱鬧的街道上,在溫稚京的屋子裡,還能清晰聽到隔壁街道上貨郎熱情的叫賣聲。
不難想象,此刻街道上已是熙熙攘攘,夾雜着起起伏伏不停歇的蟬鳴聲,煙火氣撲面而來。
溫稚京聽着那嘈雜的聲響,賴了好一會兒的床,才磨磨蹭蹭地起身洗漱。
靡阿蕪已經做好了早飯,見溫稚京起身了,忙招呼她過來吃飯。
見她舀粥的手抖得厲害,靡阿蕪毫不客氣地嘲笑道:“昨夜還笑阿昭,你看你,又比她好到哪兒去?”
溫稚京不服輸,輕哼道:“那是因為我許久未玩了,手生,下一次定能赢她!”
“好好好。”
靡阿蕪忍着笑,又替溫稚京盛了一碗粥。
用過早飯後,溫稚京又和阿昭在院子裡比拼。
那架勢,是非要比個高下不可。
無人注意,院子前街道熙熙攘攘。
對面商鋪門前,一位衣着矜貴的白衣青年藏身于來來往往的人潮中,黑眸望向那座小院子,正望得出神。
青年的身旁,有個面容白淨的男人時刻對着青年察言觀色,見青年看得專注,嘴角還時不時揚起柔和的輕笑。
那人心領神會,捏着尖細的嗓子,将查到的消息事無巨細地向青年彙報:“那對夫妻是做果子營生的,男人因生意上的事,常年累月不在家,平日裡,家中便隻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四歲大的孩子……”
曹内官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身前面容清貴的男人,請示道:“可要奴讓人将婕妤帶回宮?”
楚殷臉上笑容未減。
院子裡,溫稚京又輸給了阿昭這個遊戲王,登時氣急敗壞地跳起來,清晨的赤金色日光下,明顯看出那張瑩潤的小臉漲得通紅。
青年眸中笑意更濃,忍不住輕笑出聲。
一旁的曹内官還等着楚殷的指示,聽到笑聲,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楚殷的目光依舊不離院中的女子,輕聲道:“她生性愛玩,朕不想勉強她。”
甫一說完,曹内官詫異看他,察覺自己失态,又忙低下頭去,問:“那陛下為何不與婕妤相見?”
他們千辛萬苦才尋到了這裡,陛下竟隻是隔着街道遠遠看着?
不像他的作風啊……
楚殷又何嘗不想與溫稚京相見?
隻是,她既然選擇假死逃脫,那便生生死死都不願再見他了。
她,恨他入骨。
楚殷眼眸黯淡了幾分,隻不過被他很好的掩飾了過去,他擡頭再看去時,原本在院子裡嬉鬧的人兒已經不見了。
他心下沒由來的一慌,仿佛害怕方才那一幕不過是黃粱一夢,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沖進那院子去,目光下意識在院子裡尋找着。
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溫稚京搬了個小闆凳,重新坐在院子裡和阿昭玩石子,提起來的心才堪堪放下。
他站在原地,聽着曹内官的疑問,平生頭一次感到如此迷茫。
“回吧。”
良久,青年低聲說。
這些時日,他也想通了許多事。
她在這裡過得開心自在,連笑容也比在長麗宮時多了許多……這般隻遠遠看着,于他而言便已知足了,哪敢奢求再多?
她在他身邊,終是委屈多于快樂……
他不願再勉強她。
他隻希望,她餘生能安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