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無聲跳躍。
好長一段時間,帳内的啜泣聲揮之不去。
李殷本就不是個極有耐心的人,漸漸的,那輕拍背脊的手停了下來,他劍眉微蹙:“還要哭多久?”
似責怪的嗓音落在耳畔。
溫稚京鼻子又是一酸,那勉強才止住的眼淚再次滾落下來。她也不知為何一見到他,眼淚便如同決了堤一般,心底的委屈怎麼也止不住。
在這個囚籠般的軍營裡,顯得她更可憐了。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卻被囚禁在這個牢籠裡,連哭一聲也要被說。
她賭氣般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擁着被褥,将身子蜷縮在角落裡。
李殷低頭看着空落落的懷抱,一絲煩躁驟然湧上眉梢。
良久,他閉上眼,洩氣般擡手捏了捏鼻梁。
溫稚京哭累了,終于停了下來,她哭得太久,停下來時還胸腔一抽一抽的打着嗝。
背後的水漬已經被印幹了,此刻膚白勝雪的玉背暴露在寒意之中,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偷偷擡眼看向床榻另一邊的青年。
李殷适時扭頭看來,黑眸落在那張哭得臉紅鼻子紅的小臉上,眸光晦暗不明。
他嗓音有些沙啞:“看什麼?”
溫稚京咬着唇,似是糾結了很久,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屏風,低着頭嗫嚅道:“你能不能……幫我把衣服取來……”
李殷一直坐在這裡,沒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她現在又是這副樣子,實在不适合下床。
但不穿衣裳,實在不妥。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她害怕李殷再次發瘋……
溫稚京垂下眼睫。
穿上,總比沒穿好。
青年深深望着她,良久,才斂袍起身,大步朝浴桶的方向走去,将那搭在屏風上的幹淨的衣裳抓來。
而後又大步朝床榻走來,将衣裳扔在床上。
溫稚京緊緊捂着身子,隻警惕般露出半張通紅的臉。
那衣裳一丢上來,她連忙抓了過來,迅速将被褥一掀蓋過頭頂。
床榻微動,那人似乎又坐了下來。
溫稚京心頭一跳,手上的動作更慌亂了。
但她又趕不走他。
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是他的地盤,他要去哪兒,她根本阻止不了。
溫稚京清楚地意識到,現在的李殷,已經不是那個對她言聽計從的驸馬了。
他私自屯兵,八成是要造反!
溫稚京壓下慌亂的思緒,在漆黑的被窩裡摸索着,将那團衣裳一件件分辨出來。
她夜視不好,隻能大概摸着衣裳的料子和形制,分辨出那是上杉還是下裙。
隻是,翻來翻去。
還是不對。
溫稚京又找了一會兒,甚至偷偷在背後掀開褥子一角查看。
小臉頓時疑惑起來。
她的小衣呢?
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青年,見那拱起來的‘小山包’突然安靜下來,不由得眉心微動。
他淡淡問:“怎麼了?”
良久,被褥裡才傳來女子細若蚊蚋的聲音。
“小衣……好像落在外面了……”
話音剛落,李殷垂眸,果然在‘小山包’旁邊發現了一抹白。
他探身過去,長指挑起那片薄如蟬翼的綢布,随着他的動作,脆弱的細帶從他指縫中滑落,留下一縷微涼滑膩的觸感。
青年動作一頓。
視線不由得黏在那抹瓷白上面。
幾乎是輕得可以忽略的薄布,被他挑在手上,宛若托着一捧輕柔的雲,細膩如玉般的觸感落在掌心,無端燒起一把火。
被窩裡傳來女子微弱的、不安的催促聲。
李殷收回視線,将那件瓷白的小衣又攥緊了幾分。
良久,才看向被窩外那隻急切摸索的小手。
他探身過去,握住那隻腕子,肌膚相觸的瞬間,腕子的主人身子猛地一顫。
好在青年并未再為難她,将小衣放在她手裡便撤了回來。
溫稚京的手抓着綢布,飛快地鑽回了被窩。
許是因為緊張,沒多久便換好了衣裳,她掀開被褥,露出一張微紅的小臉,額間還因為捂得太久而沁出細密的薄汗。
她一擡眼,再次對上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
溫稚京警惕地抓着褥子。
所幸青年此刻并不想為難她,他低頭看了眼身前衣襟,方才撈她出來時,袖子已經被水浸濕了,雪白的衣襟還被她身上的水弄得濡濕不堪。
濕衣黏在身上的感覺并不好受,他将手搭在膝蓋上,坐直了身子,沉聲喚道:“來人。”
一直候在帳外的雲竹聞聲,忙快步小跑進來,惶恐跪在地上。
青年淡淡吩咐:“再取一套衣裳來。”
雲竹一怔,下意識擡頭看向角落的溫稚京,卻見娘子分明已經穿戴整齊了,雲竹面露疑惑。
不過主子的事,她不敢多問,恭敬應是退下了。
沒多久,雲竹去而複返,手裡端着一個漆盤,上面整整齊齊疊着雪白的衣裳。
李殷眼也沒擡,隻點了點下巴,示意她放在桌案上。
雲竹恭敬地将衣裳放下,識趣退下了。
溫稚京見李殷去拿衣裳,忍不住問:“你要在這裡換麼?”
他不是有自己的營帳麼?
雖說兩人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換衣裳不過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