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稚京計謀得逞,心裡的得意終于暴露出來了,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李殷笑道:“好啊,你捉弄我?”
溫稚京已經利索的從他身上翻下來,踩着鞋就跑,跑到門口還不忘回頭挑釁兩句:“誰讓你每次都捉弄我!”
腳步聲漸漸小了,約莫是跑得沒影了。
李殷一手捂着淩亂的衣袍,一手抵住軟榻坐起身來,低頭看了眼自己亂糟糟的衣袍,上面還有一道道折痕,都是溫稚京的傑作。
他忍不住輕笑,兀自将衣衫整理了一下。
寒風肆虐的窗外忽然傳來幾道輕微的細響。
烏鴉睜着一雙赤紅的眼,撲扇着翅膀重重落在枝頭,那枝頭上托着的沉甸甸的積雪被這麼一碰,頓時抖落下來,眨眼間,隻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李殷眸中的溫情,似乎也随着這一捧抖落的積雪,一并散去了。
良久,一隻鴉羽淩亂的烏鴉被人随意丢棄在草叢裡,雪逐漸落下,将那具毫無生氣的軀體最後的一絲溫度也剝奪了。
望江樓。
屏風後青煙袅袅,映出對坐着在案旁的兩道身影。
“聽說這段時日,夏志一直待在甯州,你是不是有什麼打算,怎不知會我一聲?”
孟晴上前躬身倒上香茗,聞言,偷偷擡眸看向旁邊淡定自若的青年。
李殷輕笑,端起白玉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才不急不緩道:“姑姑說笑了,我有什麼能瞞得過姑姑呢?”
孟晴收到他遞來的目光,頓時有些心虛,輕咬着唇,不敢與他對視。
楚雅看起來并不信,她原本以為,殷兒對那個草包公主不過一時興起,等他們大仇得報,宮裡也不是不能多這麼一個宮女。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草包,就算那溫賊給她留了多少精銳護身,又能掀起什麼風浪?
可她沒想到,才過去多久,宮裡竟然傳出,殷兒與那溫賊的女兒圓了房!
先是在食芳齋為了救她,殺了他們自己人。
後來在豐南縣又為了尋她,要殺了孟晴。
再到大街上不顧暴露身份的危險,也要從馬下救下她。
一步錯,步步錯。
楚雅決不允許李殷再這般錯下去!
她眸光漸冷:“夏志是個無用的,找機會把孟晴弄進你院子裡,讓她來伺候你,她與你自幼長大,又是女子,做起事來總會比夏志更妥帖細緻些。”
李殷眸光一冷,擡眸看向楚雅:“姑姑這是信不過夏志,還是信不過我?”
楚雅輕笑:“自然是夏志,他私自離京數月之久,按理說甯州一事早已解決,他卻遲遲不肯歸來,說明什麼?
“其心必異。”
面對楚雅的逼視,李殷卻勾唇一笑,淡淡道:“姑姑多心了,夏志自幼在我身邊伺候,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為人,他去甯州,也是我準許的。”
楚雅緊緊盯着他,挑了挑眉:“哦?我怎麼聽說,他最近在找一個臉上帶疤的女人,此事,也是你的意思?
“殷兒長大了,心裡好像藏着許多事情,是姑姑不知道的。”
李殷神色未變,他長睫微斂,骨節分明的手捏着白玉茶杯輕輕轉動着,看着那裡面金黃色的茶湯搖晃,将灑未灑。
他低聲笑了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姑姑,是我讓他找的。”
李殷如實道。
楚雅擡眸看他,眸光中多了幾分試探:“殷兒找她作甚?”
李殷面不改色的解釋:“她本是我院子裡的嬷嬷,幾月前兒子得了重病,她沒錢買藥,一時起了貪念便摸到我屋子裡,偷走了我的玉佩,夏志前去甯州處理事務正巧碰上,見那當鋪裡的玉佩十分眼熟,問了掌櫃,一番查探才知她偷了玉佩躲到了甯州。”
李殷輕笑,目光掃過一旁伺候的孟晴,不過片刻便收了回來,冷淡道,“她不知死活,動了我的東西,那總得留下些什麼吧,你說呢?”
孟晴慌亂垂眸避開他的視線,低聲道:“主上所言極是。”
楚雅歎了口氣:“罷了,你自己的事,早些處理,莫要影響我們的計劃。”楚雅抿了一口茶,繼而正色道,“溫翁玉似乎也在找一個人,此人曾是周朝的禮部尚書,前些年辭官回鄉了,溫翁玉一直在查我們的身份,無論他出于何種目的要找這個人,你都不能讓他得逞,必要時,将此人……”
楚雅面容狠戾,眼眸微眯。
李殷低聲應是。
楚雅這才滿意的收回視線,目光落在他左手腕的和田玉串上,又道,“前些日子是你的生辰,姑姑忙于旁的事情疏忽了你,未能及時趕來陪你過生辰,你那串玉也有些老舊了,姑姑送你新的。”
說着,孟晴适時捧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子遞給他。
李殷笑容微頓,看也不看那個盒子一眼,淡淡道:“不必。”
楚雅還要說什麼,李殷已經起身了。
“溫稚京才對我打消了些許疑慮,如今還不算很信任,我出來太久了,她該起疑了。”
“主上!”
孟晴捧着盒子,喚了他一聲,卻隻能眼睜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
銀裝素裹的院子裡,一群家丁正舉着杆子将枝頭上的積雪雪和冰晶打下來。
這兩日天大雪,屋檐上和枝頭上都積攢了許多雪,家丁們打雪打得更勤了些,丫鬟們掃雪也頻繁了些,滿院子都是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
李殷回來後,隻看到紫珍一人候在房門,卻沒有看到溫稚京的身影。
他擡腳上前問道:“公主呢?”
紫珍見着他,忙上前來,順手接過他遞來的油紙傘,一邊将傘上殘留的雪沫抖落,一邊忍着笑意回道:“回驸馬爺,公主在小廚房。”
李殷疑惑:“她去小廚房作甚?”
他似乎記得,溫稚京并不擅長廚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