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約莫半個月便是除夕了,驿站上下也漸漸添了幾分喜慶,花節将至,溫稚京卻沒了心思玩賞。
紫珍頹廢地守在溫稚京的房門外,長長歎了口氣。
從酒樓回來,公主就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茶不思飯不想,任憑她如何勸說也不肯開門,人不吃飯如何得了?此刻天色漸沉,公主滴水未進,紫珍愁得頭發都揪斷好幾根。
正想着,一抹雪色忽然闖入視線。
紫珍疑惑看去,卻見是李殷,她騰的一下站起身,怒目圓瞪,正要質問幾句為何與旁的娘子糾纏不清,惹公主傷神。
李殷沒看她一眼,他站在房門前,隻淡淡說了句:“下去吧。”
對方是驸馬,而她隻是個侍女,身份懸殊,尊卑有别,她是斷不能以下犯上的。
紫珍隻得狠狠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走了。
李殷擡手推了推面前緊閉的房門,未曾推動,門在裡面上了鎖,他擡起手,露出修長有力的手指,指節微屈,在門上輕叩兩下。
屋内并無回應。
李殷歎了口氣,手上力道重了幾分,再次叩門,開口道:“開門,别躲在裡面寫休書。”
“……”
聞聲,溫稚京怒而将筆摔在地上,墨汁濺得滿地都是,書案前的白紙早已被筆尖滴落的墨汁染得不成樣子。
她煩躁得很,一把抓起揉碎了丢在地上。
地上滿是廢棄的紙團,她呆呆坐了許久,心中的怨憤才逐漸平複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溫稚京才開始思考今日之事。
她是怨恨李殷背着她私會别的女人。
撞破的那一瞬間,她隻恨這些時日太過縱容他,她就該把他日日夜夜鎖在她的公主府,鎖在她身邊才好,如此,他就隻是她一個人的了!
可如今細細想來,那名女子的面容甚是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
她擡手扶額,絞盡腦汁的回想,不放過一絲蛛絲馬迹,才想起她曾在何處見過她。
那夜在食芳齋,她偷聽到逆賊的對話,聽到他們要對付溫翁玉,她吓得失了分寸被他們發現,刺客從房中竄出時,她曾回頭看了一眼。
屋内有一名女子,與今日所見的那名女子模樣甚是相似。
但夜黑風高,加上那晚她心慌,顧着逃跑,對那人的面容也看得不是很真切。
可事關溫翁玉,事關她大周的國運,此事馬虎不得,她甯可錯殺也不會放過一個。
若她不是逆賊,而是李殷心怡的女子,她自會一紙和離書放他們雙宿雙飛。
可若她是逆賊……
溫稚京緊咬着唇。
若她是逆賊,那……李殷呢?
思及此,溫稚京頭痛欲裂,良久,才自嘲一笑,這輩子她怕是跟酒樓過不去了,竟三番四次在酒樓失利。
門外之人似乎還沒走。
溫稚京定定的望着投在門上的陰影,忽而站起身。
人是她帶來的,是人是鬼,她要親自抓出來!
隻是如今尚未确定,若貿然質問,隻怕會打草驚蛇。況且,若他們真是逆賊,藏匿盛京五年,想必早有準備,以她手下三千暗衛,未必能赢。
她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沉重的木門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聲,李殷擡眸,目光落在那張因情緒激動而微微泛紅的小臉。
她的眼睛紅得厲害,眼周細嫩的肌膚也被擦破了皮,有些紅腫,看來是哭過。
“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
溫稚京别開臉,冷淡道:“你先說。”
李殷上前一步,若是平日裡,見到李殷如此主動,溫稚京隻怕早已撲到他懷裡,眼下,她卻不自覺的後退一步,眼底多有防備。
李殷身形微頓,沒再上前來,腕間的和田玉珠串不知何時被他摘了下來,此刻,指腹正一顆顆輕輕撚着,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他神色如常開口道:“她叫孟晴,是我的遠房表妹。”
呵,隻是表妹?
尋常表兄妹能如此親密摟抱在一處耳鬓厮磨?大抵是盛京與邊境風俗不同吧。
在盛京城,他們管這叫夫妻。
“是麼?”
這話回得不鹹不淡,說完,溫稚京也沒再接話,隻靜靜看他,看他接下來還能出說什麼。
見她如此,李殷也意識到這個借口有多爛。
那日從薛宅出來,他隐約意識到鹽礦一事或另有蹊跷,夏志不在,他隻好派出事先到了豐南縣協助他的孟晴前去打探,沒想到遇上了溫翁玉。
溫翁玉約莫想從私鹽礦中下手,查出他們的底細,又或者他與他一樣,盯上了假死的王堅。
孟晴僥幸脫困,約他在酒樓彙報,除了發現溫翁玉也同樣注意到太溪山鹽礦一事,他們還在太溪山發現一條暗道。
這條暗道是以往沒有的,而鹽礦又是最近被豐南縣縣令薛廣帶人查抄的。
是誰修的,顯而易見。
這些事情,李殷自然不能告訴溫稚京,那時房門被破,情急之下,他與孟晴隻好假扮夫妻來遮掩身份。
他哪知進來的是他的真妻子。
“沒話說了?”溫稚京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