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善忍不住探問:“你夫人今日這是……”
“她……”沈川啞然一聲,接着緩步走到檐下,望着落雨眼眸生急,面色尤為哀婉,仿佛喃喃自語,“她來跟我說了一句蘇轼《定風波》的詩,她還說隻當我是她淋得一場雨……”
“呃?”智善眨眨眼,有些疑惑,但不消片刻他竟然開懷一笑,“呵呵,哦,聽這,感覺你的這位夫人還挺喜歡打機鋒啊。”
沈川面色一皺。
智善見他精神似乎有些萎靡,于是忙裝模作樣轉移話題:“定風波…哦,想必是那首蘇轼因烏台詩案被貶黃州後做的?”
沈川點點頭。
智善爽朗道:“好,咱先不說夫人說…詩人!”
沈川有些意外,不禁回身過來,端正坐在了智善對面,一副凝心聆聽的姿态:“嗯,大師請講。”
智善見此,更加來了興緻,他撚了撚手裡的金剛手竄:“嗯,在曆經生死劫難的蘇轼看,所謂風雨,所謂晴好,都不過是人心中的幻象而已。”
智善起身,走到沈川跟前,負手望着門外落雨:“那時的蘇轼進入到了佛教所說的‘無差别境界’。在佛教看來,‘萬法惟心所現’,世界的一切物象皆是心所幻化而出的。如果我們内心進入到了無差别的境界,世界萬物哪有什麼分别呢?因此佛教勸人無執,一切都不要執着,不要被外物所系縛。成功也好,失敗也好,都不要太在乎,所謂:寵辱不驚。正是因為修得這樣一種心靈境界,他才能在連遭貶谪的生崖中安之若素,無論處于何種境地,都能發現并享受生命中的小美好。”
沈川聽着他的解說,聯系到李寒韻所說,不禁感覺跟大師的講解有異曲同工之處,頓時陷入了沉思中。
智善說完扭頭盯着沈川,眉梢一挑,調皮道:“你的這位太太啊,也是位……哦,像你們年輕人所說的佛系之人呐,呵呵。”
沈川垂眸,慚愧哂笑:“我避在此佛門清淨處,卻還不及她修行的深刻,唉!一首定風波讓我汗顔!”
智善看着他臉上表情的變化,狡黠一笑,指着他笃定道:“嗯!川啊,你娶了個跟你很是般配的好媳婦啊。”
沈川忽地撩起眸子,盯着他震顫久久:好媳婦……
還是第一次有人跟自己如此稱呼她,他有些上頭般咀嚼着這三個字。
片刻,垂眸唇角蘊起自己都未察覺的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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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坐進副駕駛裡的李寒韻,餘光就察覺後排已經坐着的一個人,她卻故意當作旁若無人般沒理會,直接對開車的周璟奕說道:“竟然是弟弟給哥哥開車。”
周璟奕咧嘴笑說:“恩,誰讓我嘴賤跟我哥打賭,唉,結果就輸了,被罰給他當一個月的司機。”
見這個周璟奕還挺愛說笑的,李寒韻便繼續随他的話問:“哦,打的什麼賭?”
周璟奕對着後視鏡眉眼一揚,賊笑着:“嘿嘿,我賭我哥不會跟夏枝訂婚!”
李寒韻聽聞這個名字,放在腿上舒展的手指不由自主攥緊,語氣也夾着一絲玩味:“哦…”
“沈太太?”坐在後排車裡翹着二郎腿仰靠車背上的周璟烨,似乎并不甘就一直這樣被忽視,終于忍不住沉着嗓子開口,他的聲音透着明晃晃的倨傲與冷戚。
李寒韻略微朝後側了側身,音色平緩:“周公子,想必你也知道我這沈太太的含金量,所以…你可以稱呼我,李寒韻!”
周璟烨始料未及,嘴角一抽:“哦,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李寒韻清冷一笑,接着就順勢反怼:“周公子也要結婚了,不知這位未來的周太太,含金量如何啊?”
周璟烨沒想到,這位他瞧不上眼的女人竟然接二連三說出讓自己意外的話。
面對她會抛過的問題,周璟烨愣了片刻,嘴角牽出一個極淺的弧度:“我的女人……自然是足金足兩!”
李寒韻窮追不舍:“你愛她嗎?”
這個問題似乎觸到了周璟烨爽點,他十分得意,連帶音調都擡高了一度:“恩,她可是多少男人都夢想娶的女人!比如,你的老公!呵呵。”
李寒韻聽聞這個回答,淡淡一笑,心中無比笃定:他不愛……
李寒韻坐直身體,望着車窗外的落雨像是在自言自語:“今日我本是來找他談離婚的,但聽到你要訂婚,我便暫時收起離婚的打算,我想以沈太太的身份參加你的訂婚宴!”
旁邊正開車的周璟奕十分吃驚地扭頭盯了他一眼:“啊啊啊!”
這話也引起了周璟烨的好奇,他後背微微離開座椅,升起一副探究的語氣道:“哦?”
李寒韻自嘲般笑了笑:“聽聞我隻是那白月光的替身,不如就讓我這替身和白月光,比比看,到底差在哪吧!”
說完,眼神帶勾沖反光鏡裡的人觑了一眼。
這一眼……周璟烨也是個聰明人,瞬間會意到她話裡有話,于是重新靠回椅背:“哦,你是準備比給…誰看?”
李寒韻再次從反光鏡裡直直對上他深邃的眸子,半晌悠悠一笑,不置可否。
她的秘而不宣,愈發挑起了周璟烨那一蹙興奮的神經,他挑挑眉,戲說:“嗯,看來你倆還真是沒有半點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