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沈川緩緩道:“初次相遇那日,我也在佛堂,聽到了你在佛前祈願的心聲……你求錢,我給你,你求嫁,我也給你!萍水相逢,沒什麼深厚的感情基礎,便沒有什麼糾葛!”
李寒韻雙眸圓睜盯着他,舌弓不下:……,……
明明想分辯什麼,卻有種言辭無力的蒼白感。
聽聞這話,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咬唇垂眸,頃刻嘴角暈開一團持久到變形的冷笑,暗搓搓咬牙切齒,她用力說着:“呵呵,原來如此……我謝謝你的成全!”
沈川端起碧綠色茶盞,撚在細長白淨手指間,他手指尖微微泛紅,那濃烈的碧色與白玉般手指相映成趣。
半晌,沈川面色舒緩:“而且,你确實做的比較好,不哭不鬧,一年了從未來打擾過我。若是換個門當戶對的大小姐……估計我不得安生吧。”
李寒韻仿佛瞬間又吞了一隻蒼蠅,無語到啞然:……
她在心裡瘋狂一通輸出!
「對啊,我又不是什麼金貴大小姐!不需要寵着哄着!隻晾着,冷着就行……」
「不過,我踏馬打擾你幹嘛?!我忙的要死,這一年,我去了三十二個國家,住遍了全球五星級酒店,享受過了頂級醫美……」
……
一時間,她内心激動腹诽到臉紅脖子粗!
而對面的沈川卻一臉古井無波地雲淡風輕!
片刻,沈川忽然發問一聲:“為什麼?”
心中憤憤腹诽完,聽聞這沒頭腦的反問,李寒韻不覺一愣,于是陰沉着臉,扯着嗓子沒好氣道:“嗯?什麼為什麼!”
忽然,沈川面上竟然浮起一絲異常神色,夾着一點愧疚的神色,踟蹰片刻才嚅嗫着:“為什麼…能接受我的,這番無理安排?”
「呃?!你也還知道自己無理啊?!」
李寒韻心口竄起一團劇烈的火,剛準備發怒,但忽然她的關注點忽地落到這個問題本身上面來:是啊,自己一開始怎麼就接受了呢?!是因為……錢?不光是吧……應該還有其他的!
「不過,說到為什麼能接受,細細品來,這還真是有些原因的。」
帶着這個問題,李寒韻端起面前的茶盞,站起身走到門口,她倚着門欄,望着遠處青山霭霭,薄霧蕩漾,神思飄遠。
禅房内,曲水潺潺,焚香袅袅。
在這極靜的環境中,李寒韻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緩緩打開了話匣子,她音色淡淡,仿佛自言自語:“我爸,曾經是那一年江城的文科狀元,他人口中的清俊才子,從他那裡,我繼承了兩首詩,兩種心态!”
沈川不覺好奇:兩首詩……
李寒韻繼續背對着他,喝了一口茶,卻像是喝了口酒一般醉意悠悠道:“沈川…說實話,後來我靜下來想了想,你一結婚就出家,估計有你的原因和難處,以你的身份能摒棄一切浮華,選擇一項極靜的事,倒是讓我…出乎意料。”
李寒韻的這番反應讓沈川十分意外,他古井無波的面色忽地閃過一絲訝然。
“心平能愈三千疾,心靜可通萬事理……或許你也有自己必須要靜下心想通的事情吧,嗯,這點上,你倒是同我的風格有些相像!”李寒韻說着垂眸極淡一笑。
沈川身形一顫,她不經意的話竟能猜中自己的内心。
不禁轉過臉,望着逆光中她的輪廓……眸色可親。
片刻,李寒韻悠悠轉過身,斜睨着端坐在那裡的人,語氣換上一種灑脫感:“沈川,遇見你,我就當是自己淋了一場雨,我接受這場淋雨,下雨不見得就是那麼不好,‘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我相信雨停了之後,你離開後,我的山頭斜照依舊會特别漂亮!”
沈川不由自主對上她的眸子,有些閃爍:她竟然如此通達。
李寒韻聲調擡高了一些,情緒也随之高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況且這我這可非什麼竹杖芒鞋,我可是寶馬賓利保時捷啊!”
沈川猝不及防:呃……
李寒韻眼皮上撩,臉上升起一絲惬意:“我面前這麼多東西,我要我要的,你隻是其中一個選擇而已,我為什麼去選一個自己把握不了的呢?!我的生命裡面所有自己喜歡的不喜歡的,都是我珍貴生命的一部分,晴天是我的生命,下雨這也是我的生命,我,安之若素!”
能從她口中聽聞這些,沈川内心震顫之餘,嘴角喃喃細語:“所以,是這兩首:杜甫的《秋詞》和蘇轼《定風波》……”
李寒韻挑眉做應:“不錯。”
面前的女子讓沈川有些側目,這位娶來家中的太太,自己好像從未好好了解過。
來寺廟整一年了……沈川心中似乎隐隐充沛了一種力量,讓他暗暗笃定:沒想到忽如其來的她,帶來的這番話,竟然一下子完成了自己修煉的閉環!我想自己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