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溫怡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她發現自己說的話好像有歧義。
小姑娘緩慢眨了眨眼,嗓音越說越虛:“那個……我不是說你不行,我、我意思是你身體不行……”
眼見梁嘉譽無動于衷,程溫怡都快虛成一張紙了,陪着笑努力真摯:“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是行的,但是夜熬多了說不定就不行了……”
“……”
C。
死嘴。
你到底在亂說什麼啊啊啊啊啊!!!!!
不會說話能不能閉上啊啊啊啊啊!!!!!
氣氛尴尬到幾乎靜止。
在這樣死一般的寂靜裡,程溫怡看見,他的眉頭明顯擰了下。
這一瞬間,程溫怡頭皮發麻,有種大限将至的感覺。
猶豫再三,她決定先發制人,搶先一步開口:“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說來着?”
沉默片刻。
梁嘉譽把礦泉水瓶随手一抛,随即冷笑:“少自作多情。”
‘哐當’一聲,礦泉水瓶正中垃圾桶——
盡管程溫怡覺得,被扔進垃圾桶裡的不是礦泉水瓶。
而是她的腦袋。
-
全新的禮拜迎來了全新的降溫。
分明周末和禮拜一的時候還好好的,禮拜二的天氣就跟一鍵移民到北極一樣。
程溫怡早上睡過頭,沒來得及看天氣就沖了出門,整個人跟盤速凍餃子一樣僵住,連進了開了暖氣的辦公室都要好久才找回點知覺。
“你怎麼穿得這麼單薄?”
李舒裡裡外外穿了四件,就這樣還要再捧一個熱水袋,見她渾身上下就穿了兩件,倒吸一口涼氣。
“不會是因為今天要上鏡吧?”
“……”
李舒不提醒,她甚至連今天要訪談梁嘉譽這件事都忘了。
“你先穿我的吧,這暖氣剛開,要多會兒才會暖。”李舒脫下最外面一層羽絨服給她,“待會要上鏡了再脫,别凍感冒了。”
結果程溫怡手還沒碰到羽絨服,她倒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沒事,我覺得你應該更需要。”程溫怡接衣服的手方向一轉,直接給她推回去,“待會暖氣起來了就不冷了。”
“那你先抱着我的熱水袋暖暖手,待會兒再進演播廳。”李舒一把将熱水袋塞她懷裡,“我去看看演播廳開暖氣沒。”
現在距離節目錄制開始還有一段時間,程溫怡趁機收拾了下工位。
今年開春以來,程溫怡由于工作過于勞累,大病小病不斷,上個月跟台裡申請換組,從新聞播音部轉去做欄目,正式文件上周剛下。
結果剛來就遇上徐暢告假,忙得連工位都沒時間好好整理。
整理完後接到領導電話,說梁嘉譽第一次來台裡人生地不熟,讓她下樓去接客。
“多大的人了還要人接……”程溫怡小聲嘀咕着,但還是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熱水袋,口嫌體正直地下了樓。
-
離開了熱水袋和暖氣,程溫怡剛進電梯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恨恨地給方穎璇發消息轟炸。
程溫怡:【你說梁嘉譽這人,年紀一大把了,怎麼連路都不認?】
程溫怡:【來電視台錄個節目而已,又不是沒有指示牌,怎麼還要人接啊?】
程溫怡:【不行我真是太冷了,要是我凍感冒了他梁嘉譽全責!】
‘叮’地一聲,電梯到達一樓。
她甫一走出大堂,一陣刺骨寒風呼嘯而過,狠狠拍在她臉上。
“……”
程溫怡:【我鄭重宣布,他梁嘉譽就是我程溫怡的一生之敵!!!】
她在大堂内找了一圈,沒找到人。
原本打算發條信息問他到哪裡了,又是一陣寒風逼來,程溫怡手一抖,改成了打電話。
誰知這電話剛撥出去,冰冷的‘嘟嘟’聲響不夠兩下,更冰冷的提示音緊接着傳來——
“您好,您撥打的用戶正忙,來電信息将以短信的方式通知對方,再見。”
程溫怡:“……”
讓她在這挨冷受凍就算了,畢竟衣服是她自己沒穿夠。
他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挂!她!!電!!!話!!!!!
程溫怡咬着牙,一邊發抖一邊劈裡啪啦給程溫怡發語音——
“我跟你說我真的快冷死了!!!”
“梁嘉譽到底為什麼還不來?為!什!麼!!!”
“我跟你說,我現在就跟個小醜一樣,穿着條短裙絲襪站在我們樓大門口,就差來一個人說一句‘歡迎光臨’了……”
面前忽地落下一道陰影,随之而來的是男人似笑非笑的聲音:“那你怎麼還不對我說‘歡迎光臨’?”
“……”
還敢挑釁她是吧。
“梁嘉譽。”程溫怡閉了閉眼,字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你沒老婆了。”
說完掉頭就走。
然而沒走上幾步,肩頭蓦地一沉,電梯間的風瞬間與她被隔絕開來。
程溫怡繃着的表情一滞,下意識朝身旁望去。
梁嘉譽身上的大衣已然消失不見,隻剩一件針織開衫和襯衫。
少了件衣服,他依舊站得筆挺,完全不受通道寒氣影響,一如平日般從容。
怎麼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那麼大——
程溫怡暗暗咋舌,手指繞着衣角轉啊轉,裝模作樣地關心:“你冷不冷?”
梁嘉譽斜了她一眼:“我說冷你就會把衣服還我?”
“……”
“我看你也不冷。”程溫怡面無表情地攏了攏衣領,“不如你也去門口喊‘歡迎光臨’吧。”
梁嘉譽眼見她變臉比翻書還快,跟隻氣紅了眼想咬人的兔子般把腮幫子鼓到天花闆上,輕輕勾了下唇,跟着她的背影一同進了電梯間。
十秒鐘後,程溫怡領着梁嘉譽出現在台裡,辦公區安靜了一瞬,後者立馬被圍了起來。
李舒從演播廳裡出來時正好撞上這場面,啧啧搖頭,同程溫怡耳語:“你看到化妝組那小劉沒?都直接上手了,這算不算是假公濟私?”
看到了。
當然看到了。
程溫怡闆着臉喝了口水,皺眉:“你喝不喝咖啡?”
“喝,幫我點杯熱拿鐵。”李舒眼睛仍舊挂在梁嘉譽身上,“你說到底誰的運氣那麼好,能跟梁醫生這樣的帥哥結婚?”
程溫怡翻了個白眼:“他這種人一看就非常招花惹蝶,你确定跟他結婚叫運氣好?”
“招花惹蝶怎麼了?”李舒不贊同,“這是他的自然屬性,不能算他的錯。”
“我贊成溫怡的觀點,招花惹蝶就是他的錯。”攝像大哥于程海湊過來,眯着眼打量被化妝師們簇擁進化妝間的背影,“普通男人出軌的概率如果是10%,那梁醫生這種人出軌的概率就是90%。”
“海哥,你這話可說的不對啊。”李舒正色道,“一個男人想出軌的概率是100%,這跟他長得怎麼樣、家世好不好沒有任何關系,出軌是沒有條件和理由的。不過嘛……”
她語調一轉,掩唇笑道:“梁醫生一看就不是那種會出軌的人,我相信他。”
程溫怡:“……”
于程海:“……”
程溫怡沒理會犯花癡犯到沒有理智的人,把手機遞給于程海:“海哥,我和李舒準備點咖啡,你喝麼?”
“喝吧,我昨晚失眠,困死了。”于程海應言打了個哈欠,拿過手機一看,驚奇道,“你倆誰這麼猛?大冬天還喝冰美式?”
“我。”程溫怡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命苦的人隻配喝冰美式。”
“得了吧,你就是不愛喝熱的。”李舒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旋即看見她臉上素淨,連口紅都沒上,急忙提醒,“你怎麼還不去化妝?待會兒溫導來了見到你這樣肯定着急……”
話音未落,李舒的視線從她的臉緩緩下移,最終定格在她明顯不合身的男士大衣上:“你這外套不會是……梁嘉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