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臉上帶了些久違的嬌羞,這種細微的表情被陳燦捕捉到,叫她心神一緊。
“哎呀,就是,我……”梁靜别過臉去,剩下的話聲音小下來:“我打算再婚,今天你繼父就要上門吃飯,你别出門,收拾一下。”
梁靜說着,眼睛裡散發出一種專屬于女人的光芒。
陳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應下來的:“哦。”
梁靜的前夫是一個酒鬼,賭鬼配酒鬼,看起來絕配。但是當賭鬼沒有那麼鬼,而酒鬼已經特别鬼的時候,這日子也活不下去。
陳燦覺得最過不下去的,應該是她自己。
她作為一個不知道是為什麼的産物,夾在他們之間,遭受兩方的怨氣白眼,還要忍受來自左鄰右舍的施舍眼光和好奇心。
她很讨厭這種生活。
後來酒鬼喝多了酒,還會動手打人。梁靜忍不了這委屈,便離婚了。
離婚也費了好大功夫,陳燦還以為,梁靜再也不想進入愛情的墳墓了。
事實證明,女人對愛情的墳墓,始終是抱有向往的。
陳燦小心擡眼,忽然發覺梁靜脖子旁邊有一塊很小的紅痕,而她早上回來後,洗了個澡。
她忽然明白過來,梁靜未歸的這一夜,是發生了什麼。
到這份上,大局已定。
陳燦低下頭來,又應一聲:“好。”
好在她已經長大了,酒鬼扔過來的酒瓶她可以躲掉了。
陳燦轉身進了自己房間,梁靜并沒有管她的情緒,她連自己的情緒都管不過來,哪裡有閑心管她的情緒。
陳燦拉開椅子坐下來,開始記英語單詞。
她心情很壞。
心情很壞的時候,她喜歡記英語單詞。這能讓她迅速地平靜下來。
不過今天這一招不太有效,陳燦看着那些英文字母,像一個個爬行的蟲子一樣,令人厭煩。
她抓着書角,手指微微蜷曲,很想念蕭嶼。
不知道蕭嶼此刻在做些什麼。
像蕭嶼這樣的人,應該從來沒有經曆過特别灰暗的時候吧。他總是光明的,那樣耀眼。
陳燦不止這麼想了,她也這麼做了。
她拿出手機,在學校的貼吧裡面,找到蕭嶼的企鵝号。
默念一遍,記住了。
輸入在搜索框裡,但遲遲沒有按下搜索。
這太刻意了。
刻意的靠近,就破壞了緣分兩個字。
巧合才會讓人驚豔。
她扔開手機,手指撫開自己的頭發。她原本紮着馬尾,這會兒将皮筋取下來,頭發散落下來。
她從鏡子裡,看這樣的自己。頭發散下來,和紮起來,哪樣都不好看。
隻有蕭嶼最好看。
陳燦得承認,她一開始注意到蕭嶼,就是為他的好看折服。人是膚淺的,第一眼的皮囊被驚豔了,才更會去了解靈魂。
她又想起顧漁來。
他們都是優秀的皮囊,同時還擁有泛着光芒的靈魂。
唯有她,皮囊腐朽着,連靈魂也是晦澀的。
她把小腿放上椅子,方便自己抱住。以一種在母親子宮裡的姿勢,尋求一種安全感。
或許這也沒有安全感,因為梁靜并不期待她的到來。
梁靜說的人,在中午準時到來。梁靜難得洗手作羹湯,這讓陳燦感到意外,同時感到一種惶恐。
梁靜很少這樣在意人。
她從不在意她,如今卻這樣在意一個别人。
陳燦維持着最禮貌的微笑,和那個人打招呼。“叔叔好。”
項平中等身材,中等長相,笑起來的時候顯得憨厚。但是陳燦不喜歡他。
陳燦的第六感告訴她,她不喜歡眼前這個人。
盡管他看起來沒什麼錯處,可是人與人之間總是需要一點磁場。當磁場不合的時候,沒可能好好相處。
于是她又想起蕭嶼來。
她同蕭嶼,磁場很合。
這結論有何而來呢?或許是她單方面的。
她又沮喪。
不過表情依然友好,“項叔叔請坐。”
項平有些意外,看了眼梁靜,梁靜也跟着尴尬地笑:“你這孩子,怎麼不叫爸爸?”
陳燦咬唇,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要改稱呼呢?
稱呼并不是問題,她叫誰都一樣,問題在于,她不喜歡眼前這個人啊。
項平打圓場:“沒事沒事,就叔叔吧,叔叔挺好的。”
三個人在桌子旁邊坐下來,梁靜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陳燦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時候。上一次……已經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