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
“叮鈴鈴……”清脆的放學鈴聲在中午十二點準時響起。
易清一中高中部的學生全都一窩蜂地跑下樓梯去食堂搶飯,教學樓裡頓時充滿歡聲笑語。
随着大部分同學都離開了,教學樓恢複了難得的寂靜,一個纖瘦的身影才從拐角處轉過來。
來人是個約莫十七歲的少女,穿着易清一中的夏季校服,一看就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可和同齡人相比,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胳膊和腿實在過于纖細,細得都快趕上竹竿了。
與之相稱的,她的臉頰也十分瘦削。
蒼白的膚色昭示着不佳的健康狀況,稍一運動臉上就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完全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青春洋溢。
唯有一雙杏眼活潑靈動,讓人見之心喜。
今天正好下雨,台階都是濕的。
少女大約是個謹慎的性格,她害怕摔倒小心翼翼地扶着不鏽鋼欄杆往樓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極為小心。
頃刻間卻變故突生。
饒是少女再小心,還是感覺腳踝像是被人拽了一下。
她沒辦法保持平衡,直接從樓梯上跌了下去,頭沒有任何阻擋地磕到了最下面一級的台階上。
台階的邊緣很是鋒利,一刹那少女的額頭就沁出一小股鮮血,血珠順着臉頰滑落,正好滴落在夏季校服用别針别着的名牌上。
名牌印着六個字。
【高二六班,祝昭】
*
祝昭感覺自己躺在冰冷的地磚上,一股涼意順着脊背漸漸往上爬,額頭也像是被撕裂一樣疼。
她想要大聲地呼喊卻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發不出一點聲音。
偌大的教學樓裡早就空無一人,空空蕩蕩的走廊此時寂靜得有些過分,竟讓人渾身發寒。
祝昭沒有辦法,隻能用手肘撐着地面,慢慢地坐了起來。
手肘處被薄薄一層皮膚包裹的關節在地面硌得生疼,祝昭輕嘶一聲,卻無暇顧及。
她強忍着身體上的不适,謹慎地環顧四周看有沒有人能尋求幫助,卻看見一個大約七八歲的男孩蹲在她身後兩三步遠的地方。
男孩穿着一套淺藍色水手服,雙手托着下巴,正委委屈屈地盯着祝昭看。
他生得白胖,小臉圓得像是一個剛從蒸籠裡拿出來的白面饅頭。
袖口下面一雙胳膊跟藕節似的圓圓滾滾,似乎用手指輕輕戳一下就能在他的手臂上戳出一個淺淺的窩。
祝昭被頭疼困擾,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地發顫。
她沒有别的選擇,隻能求助于眼前這個男孩:“你能不能幫我叫一個人來?老師或者是學生都可以。”
男孩沉默了半晌。
就在祝昭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很抱歉……事實上,你已經死了。”
他說出的那句話像是一塊石頭砸入池塘,頓時擊破了平靜的水面。
祝昭驚愕地張大了嘴,杏眼中寫滿不可置信。
這怎麼可能?
她如果死了怎麼可以和眼前這個男孩說話?
她如果死了為什麼在坐起來時手肘碰到地面還會有痛感?
見她不相信,男孩歎了一口氣,動作輕柔地把祝昭從地上扶了起來,示意祝昭往地上看。
祝昭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躺在地面的那個人樣貌身形竟然都和她一模一樣!
地面上的少女此時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血色。
額頭處的傷口還在不停往外湧着鮮血,胸前的衣襟已經被染成了刺眼的紅色。
*
祝昭這才接受了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抱着雙膝痛哭。
她是獨生子女,父母膝下就她這麼一個孩子。
他們對她傾注了全部的愛和希望,如果她去世,父母怎麼可能受得了這個打擊?
祝昭似乎已經能想象出父母來認領屍體時該是有多麼的悲痛欲絕。
男孩也跟着蹲下來,用圓乎乎的手指戳了戳祝昭的肩膀:“别哭了,别哭了。”
祝昭不想搭理他,仍然悶聲痛哭。
男孩見勸不住她,才心虛地道出真相:“其實,你去世是我操作失誤導緻的。”
“什麼?”祝昭猛地從臂彎中擡起頭,哭得通紅的雙眼愕然地瞪着他。
“你剛剛看到了,你的傷口在額頭上,不是緻命傷,但你還是……”面對着這雙像兔子一樣紅彤彤的眼睛,男孩内疚地低下頭,聲音越來越低。
祝昭抓住了重點:“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本來隻是會摔一下,但因為你的失誤,我直接去世了!”
男孩不得不老實地點頭。
祝昭更想哭了。
“既然是你導緻的失誤,你得負責!”她一邊狼狽地抹着眼淚一邊控訴,“我不需要額外的補償,但你得讓我的靈魂回到我的身體。”
“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做到。”男孩頭低得更低了。
他小心地觑了一眼祝昭,見她面如死灰,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又是一副要哭倒長城的樣子,連忙改口:“有辦法,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