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崇愣了愣,像是不明白自己的随侍為何會突然說起這個,直到看到侍從努力在給他使的眼色才猛然反應過來,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紅……
“雖說吏部公務繁忙,但皇兄還是也抽些時間看看朝曆吧,在我面前說錯也就罷了,若是到父皇面前還說錯……”沈知墨輕笑一聲,接過了白霜遞來的茶,對着沈知崇邀請道,“皇兄要不坐下來一起喝杯茶?正好這崇文館裡最不缺的就是……書。”
沈知崇心裡有氣,可到底是他理虧,隻能暗自握緊了拳。
“王爺,”梁重仲連忙上前打了個圓場,“這兩日您又要處理吏部事宜又費心關注着南水縣流民,現在又和下官一起來崇文館調閱洛河輿圖,怕是太過辛苦導緻了思緒紊亂,還請殿下多多保重身體啊,不如先回去休息,等下官回去與水部司讨論後,再來向殿下彙報。”
沈知崇深吸口氣,擡手按了按額頭:“也好,這兩日不得安眠,本宮也覺得有些頭疼,二弟,你的茶本宮就不喝了。”
沈知墨朝着他舉了舉茶杯,微微一笑:“恭送皇兄。”
“恭送榮王爺。”
沈知崇轉身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離開崇文館,雖說人還是一樣的多,可總讓人覺得少了幾分氣勢。
望着沈知崇和梁重仲離開的背影,狄項明躊躇了片刻,到底沒忍住跟着小跑了兩步,高聲喊着:“洛河水患原已平息,如今突遭大災必有其因,需追根溯源,才能找出徹底解決之道啊!”
可沒有人為他停下,甚至連一個扭頭都沒有。
“好了,”戴鴻拍了拍狄項明的肩,“為官十餘載,難道你還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在乎的到底是什麼。”
狄項明歎了口氣:“我隻是想百姓能好好活下去……罷了,罷了。”
他轉身朝着自己的桌案走去,一向挺拔的腰闆在這一刻竟是有些佝偻了起來。
“寄卧郊扉久,何年緻此身。殿下,您覺得這個世界公平嗎?”
“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公平,”沈知墨慢慢飲了口茶,“我向來相信,所有的公平都是靠能力換來的……不過你竟然會吟詩?”
“雖是草莽,卻也識得一些文墨。”蕭梁往沈知墨身前湊了湊,含笑道,“不如我再給殿下念幾首?曉看天……”
“大可不必。”沈知墨冷眼一掃,那意思——你自己閉嘴還是我讓你閉嘴。
蕭梁笑了笑,到底識趣地沒再念下去。
沒有了旁人的打擾,崇文館内又恢複了歲月靜好。
出乎戴鴻和狄項明意料的是,沈知墨除了遲到外竟然沒有搞任何幺蛾子,甚至做起修繕來還有模有樣,這讓兩人心裡的不快頓時消弭了不少,甚至在午膳時戴鴻還邀請了沈知墨一道去他和狄項明常去的館子裡吃飯。
當距離酉時還有一刻鐘時,白霜收起了茶壺和小爐,蕭梁被指揮着洗刷毛筆和硯台,而沈知墨往椅子一靠,開始閉目養神。酉時一到,沈知墨起了身,對着剛開始收拾東西的兩位學士一揮手:“兩位辛苦,明兒見。”
望着沈知墨潇灑中帶着幾分歡快的背影,戴鴻忍不住笑了:“這位小王爺,還挺有意思的。”
狄項明擡頭瞥了一眼,雖然沒什麼精神的樣子,草草回了個“嗯”。
*
轉眼到了中秋,沈知墨早早起了身,雖說今日所有人都休沐,他不需要去崇文館上值,但卻要去宮裡請安,更重要的是,去見一見阿姐。
皇子建府後就不能輕易入後宮了,等過完今日,下一次再見怕是得等到除夕。
沈知墨垂眸壓下心裡紛亂的思緒,擡手理了理衣袖,而後對着白霜問道:“怎麼樣?看着還精神嗎?”
他将墨發高束,穿上了一身的靛藍色織錦華服,端的是華貴俊美,可他似乎還不是很滿意,低着頭琢磨片刻又讓白霜将蜀錦腰帶換成了白玉腰帶。
“主子,您今兒是怎麼了?平日裡您可最不喜歡戴這玉帶了,說是硌得慌……哦我知道了!”白霜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在左掌上一錘,“主子這是打算驚豔四座,把大皇子的風頭都壓下去……”
“壓你個頭。”沈知墨一巴掌蓋在了白霜的後腦勺上。
夏禾和秋露進來時就看到白霜正捂着腦袋一臉委屈。夏禾忍笑走了過去,體貼地解釋道:“主子是想讓小姐看了安心。”她接過白霜手中的玉帶,“這裡交給我吧,你快去準備馬車吧。”
白霜蹦一路出了門:“得嘞,這個我擅長。”
夏禾很快就幫沈知墨換上了白玉帶,她看了秋露一眼,而後朝着沈知墨微微一福身,轉身退出了屋子。
“何事?”沈知墨走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秋露從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遞到沈知墨面前:“浮夢樓來的消息。”
沈知墨打開密函看了一眼:“她們有些着急了……但還不是時候。”他伸手接過秋露遞來的火折子将密函點燃,丢進了香爐内,“好好安撫她們,洛河水患在前,一切還需從長計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