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祈軍中的人?還是皇家的人?”
季硯書勉強維持住臉上的鎮定,努力壓下心裡百轉的思緒,高深莫測的看着對方笑:“你猜?”
“不。”阿達爾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你們中原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招一個丫頭進軍營,你是皇家的人。”
季硯書:“……”
正當季硯書想着說點什麼才能脫困的時候,遠處竟又傳來一聲尖嘯,天上突然炸起一片煙火,那煙火極亮,在遠空中就能映照清楚兩個人的面龐。
阿達爾回頭疑惑的注視着天空,不明白這群該死的中原人這時候放什麼煙花,季硯書卻趁着他分神的時機,轉身頭也不回的朝着糧倉跑去。
她肯定是打不過阿達爾的,且先不說年紀身手,季硯書剛才勉強解決兩個突厥武士,已是筋疲力盡,提不動刀了。
阿達爾的刀還架在她碎了的那條胳膊上,那刀尖鋒利還有彎鈎,他稍微用力一帶,刀上就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聲。
這一刀幾乎削掉了季硯書小半個肩膀,她腦門上頃刻間見了汗,速度卻絲毫不慢,甚至還有心思回想剛才那片煙火,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她兩步竄進糧倉,看也不看就将手上的火把往裡面一扔,此時北風正盛,幾乎一瞬間大火就連了天,阿達爾暗罵一聲,再沒時間多話,不費什麼功夫就追上了季硯書,擡手想要解決了她。
“轟——”
忽地,整個大地開始顫抖起來,遠處突然傳來了不祥的隆隆聲,像是黑夜中蟄伏着某種看不見的龐然大物,在憤怒的咆哮着。
不遠處的天上又炸起之前那樣又白又亮的煙花,那煙花上升了一半,又以更加驚人的速度朝着地面墜落下來,越來越大,越來越亮,直到晃得地面上的人都再睜不開眼,隻能感受到那令人戰栗的高溫。
季硯書的眼睛猝然睜大了,她想起這種驚人的熟悉感是怎麼來的了。
她動了動嘴唇,喃喃出兩個字:“天崩……”
等看清楚季硯書的口型,就連一貫冷靜的阿達爾也倏地瞪大了眼。
彎刀的刀尖離季硯書的喉嚨隻差一寸,似乎隻需半步就能讓她和剛剛那兩位無辜的刀下亡魂黃泉作伴,然而不等阿達爾再有下一步動作,整個突厥營地,就被這光芒全然籠罩了。
灼熱的火光炙烤着皮膚,耳邊一時間竟然什麼都聽不見了,在讓人窒息的熱浪中,季硯書感覺渾身上下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好像烈火焚身,随後就失去了知覺。
等再次睜眼,季硯書覺得自己可能是死了。
她渾身上下哪裡都疼,幾乎感受不到身體各個部位的位置,天已然大亮,她被這天光晃了眼,在原地緩了好久,鼻子後知後覺的聞到極重的硫磺味兒,這才掙紮着想站起來。
她身上幾乎沒有幹淨地方了,後背胸口的刀傷全部翻開,血像是已經流幹了,身上黏黏乎乎粘着不知是自己還是别人的碎肉,左臂還挂在身側一晃一晃的。
季硯書想擡手查看,“啪嗒”一聲,那斷肢竟就這樣掉在地上,她恍惚了好一會兒,下意識伸手去撿,突然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
她悶哼一聲,這才看見一地七零八落的屍體,感情剛才挂在她身上的那條胳膊屬于地上的某位仁兄,自己原裝的倒是還勉強在身上長着,隻是看樣子不比地上那幾位好到哪去。
她艱難地挪動身子四顧,昨夜還歌舞升平的突厥營帳轉瞬間已經沒有蹤迹了,隻剩下滿地的焦屍斷壁,地上的雪水幾乎都被烤幹,露出底下幹枯褐色的草地來。
季硯書艱難咳出一口血沫,冷風呼嘯,她恍惚聽到了身後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遂強提一口氣轉過身,卻見一個中原面孔的斥候策馬奔來,在看見她的一刻驚地差點從馬上一頭栽下來。
那小斥候下馬下的急,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踉跄兩步,見了這仿佛地獄修羅的場景,最後竟然“撲通”一聲跪在了季硯書腳邊。
季硯書看見熟人,臉上卻沒有多少劫後餘生的喜色,她蹙着眉,稍微側着頭,似乎是有點遲疑地看着眼前人。
那小斥候以為她是吓傻了,盯着她難以置信的表情,低聲喚道:“小殿下?”